年我選擇了他,我並沒有對;可是,小穆,如果我選擇了你,那我就……一定錯了。”
這番話薛景涵說得非常誠懇。無論表情還是口吻,都誠懇到令人心寒,心驚。原來有些東西無論過去多少年,都不會變。
玄穆身子猛地一震。他緩緩眯起眼睛,兩道逼成一線的狹長眸光裡,飄滿了狂風雪粒。
“……呵,薛景涵,你現在說話可真變直接了不少啊。怎麼,我對你一沒利用價值了,你就這麼毫無顧忌,連對我說點好話的心思都沒有了嗎?”他深深吸進一口氣,看著對方冷笑,“薛景涵,你實在欺人太甚。”
薛景涵低聲苦笑:“我只是……不願再欺騙你。”
“晚了,”玄穆仰頭灌下一口酒沒再看他,眼神幽冷,直穿夜空,“……騙都騙過了,把什麼都騙完了,再說這種話,你覺得是彌補,我卻只覺得恥辱。”
薛景涵靜靜看了玄穆半晌,忽然彎起眉眼莞爾笑了:“小穆,你果然還是老樣子,不曾變過。”
玄穆慢吞吞斟滿酒杯,抬起眼同樣回他一笑,一字一頓幽幽道來:“既然我沒變,那你應該記得我曾經說過,如果你背叛了我,那麼我會先讓那個人死,再讓你生不如死……這樣的話吧。”
薛景涵沈默了一會兒,笑容卻是沒變,良久才嘆息著扔出一句:“先讓他死?呵……他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不算是活著的了。”
玄穆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持住酒杯繞過桌子來到薛景涵的身後,手肘緩緩向下壓住他的肩膀,俯身在他耳邊落下一句:“那就全當我做件好事,把他送到……他十多年前該去的地府裡吧。”
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然而薛景涵聽完仍然表情如一,神態平靜。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除了指尖緩緩摩挲過幾次杯柄,就再無其他反應了。
玄穆將酒杯遞到薛景涵嘴邊,淡淡道:“你這是被嚇傻了,還是已經不在乎了?嗯……其實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啊,恨薛景墨的人太多,我雖然不想親自動手,可是像親手了結他的人,我也阻止不了。”
薛景涵抬手抵住酒杯,轉頭朝他一笑:“你不想親自動手,為什麼?”
玄穆眨眨眼睛,歪過腦袋邊想邊沈吟:“為什麼啊……嗯,大概是因為,我不願看見他吧。”
他說著自嘲一笑,垂下眼,指尖一顫,杯中便簌簌出兩滴酒來:“我不願看見他,看見這個……讓你既忠誠,又愛慕了一輩子的男人。”
玄穆點到為止地沈默了。他很明白自己掙扎多年,卻仍然打不過的那份軟弱。雖然他好奇,可是他從來鼓不起勇氣去見一見薛景墨的真人:如果薛景墨當真絕世無雙勝他太多,那麼他會痛;如果薛景墨平凡普通,根本無法與他相提並論……那麼,他會更痛。
無論薛景墨是怎樣的人,可是在薛景涵的選擇裡,他始終都是第一。
玄穆拒絕承認,如此失敗的一生。
他寸寸撫摸過薛景涵的肩膀,聲音恍惚,輕言軟語地道:“封荷茗只給薛景墨生了兩個兒子,一個早丟了,而另一個,呵,現在也馬上就要動手弒父了。薛景涵,你們兩兄弟手上沾的血可都不少,薛景墨現在是惡有惡報了,那麼你呢?你有想過,自己的惡報會是什麼嗎?”
薛景涵聽完揚眉笑了一下,輕描淡寫地道:“如果我真有惡報,那也絕不是因為我殺過很多人,”他頓了頓,語氣溫柔,“……那些我都不後悔。你知道,我薛景涵這輩子,唯一後悔的,就只有那一件事情。”
“我不知道,”玄穆回答得乾脆,低頭冷冷俯視著薛景涵,一字一句,堅如寒冰:“我只知道,當初你不讓我好過,那麼現在,我就不讓薛景墨好死。”
薛景涵細細凝望玄穆,再無話說。他們之間已經空白了這許多年,可是今天,卻仍然走到了這不可挽回的一步。
他們之間,終是走到了這不可挽回的一步。
誰都沒有錯,只是玄穆太驕傲,而他又太自私。世人皆以為玄穆冷血無情,卻不曾料到,他也曾經有過,願意為了一個人,放棄一切的勇氣。
可是那樣一生一次的付出與犧牲,就被他薛景涵,給白白浪費掉了。他分明不是小氣的人,那一年他所有能給玄穆的東西,他都給了。
只除了一顆真心。
他的可笑的大方,其實,也就只到這種程度而已。
玄穆晃晃手腕,輕聲道:“我手痠了,你還不喝麼?還要我繼續端著伺候你麼?”
薛景涵低頭看了眼酒杯,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