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來的卻是他的完全背棄和叛逃。
“是,都走。”他迴避著他眼睛,語氣篤定道:“就等我兩天,我肯定去。”
林遷只問道:“是日本人要行動了?”
他默了一霎,才答非所問道:“你和瑾菡跟於夫人一起走。也不用多收拾什麼了,那邊會有人把一切都安排好——你還去慶雲班麼?”
如若能把故土家園都背棄了,又還有什麼割捨不下——又何必割捨不下。
至情至性,到頭來也無非是個“同生共死”。他自是甘願與他死在一起,但如果是棄家背國的苟活,天長日久,良心是筆逃不開填不滿的債,可叫他怎麼面對以後漫長的“同生”。
“我不走。”他面靜如水地望著他,語氣也十分平靜,卻是堅定得不容置疑,“多謝祝旅長好意了。”
他愣了一霎,便走上前,伸手想撫他的臉:“我真就是多留兩天,事情一完就趕過去……”林遷臉一側避開了:“我要留下,和祝旅長無關。”
他手僵在半空裡。林遷垂下眼睛,繼續道:“今天已經是九月十八日了。”
祝載圳低聲道:“因此呢?”
“當初祝旅長說的,這半年,我跟著你。”
他像是全沒記起來,只是聲音淡漠地“哦”了一聲。林遷已快說不下去了,可偏偏這出獨角戲,還是要他自己撐下去:“祝旅長可還記得……那天是三月十五。”
原來已是半年。
其實他怎麼會忘記。只因起初那邪欲起來得太過莫名突兀,他便給自己和他尋了個看似合理的藉口。一場假戲真做,他還以為,他也是當了真的。
或者他也是當了一點真。只是還沒真到能忘了一起初的假。
既然是出假戲,隨他怎麼忘情,到底還是要曲終人散。自始自終,他不曾說過一句“喜歡”,不曾問過一次“以後”,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曾叫過幾回。想來這半年的時間,對做戲的人,委實太長,而對動了真心的那個,又實在太短。
“對,那天是三月十五。”他點點頭,略微抿緊了唇角:“多謝林先生,還多給了祝某三天時間。”
林遷沉默了片刻,才低道:“我只希望,祝旅長以後平安康泰,一切順心如意。”
他是真心希望他平安無事,一好百好的。儘管他以後的人生,再也與他無關。
他最後望了他一眼,便轉身往門外走。只是還沒邁出兩步,便被他一把扯住了:“林遷!你心裡沒我也罷,瞧不起我也罷,可你最後聽我一回,離開奉天——這裡馬上就危險了。就當是……”他頓了頓,澀然道:“這半年我欠你的。”
這不是最好的說服理由。在他轉身要走的剎那,他幾乎要將真相說出來:我決定要留下與奉天共存亡,再不能管你了,因此只能送你走。可此情境下,這真相說來反而更像是欺騙與乞憐,他實在說不出口。
更何況,他隱隱知道,他若尚對自己有一分真心,就更不肯走了。
他的手鎖死在他掌中,熟悉的溫度潮水般包裹上來,正如往日情熱歡好時十指交扣。一應溫存痴戀瞬間自掌心湧上心窩,絞成一道道糾纏的荊棘,粘連肌膚血肉,親也入骨,痛也入骨。
“這半年……你待我,比我待你好——是我欠了你的。如果,如果……”
他把“下輩子”三個字生嚥了回去。今生已然拖欠了,還談何下輩子?說來簡直是種無恥無賴的推卸了。
“祝旅長,對不住。”
他掙了掙交纏的手,祝載圳卻是仍是緊握著不放:“林遷!你必須走,我必須得送你走!”
“祝旅長,莫再強人所難。”
強人所難。他猛然驚醒,原來一直以來,自己都犯著同一個錯誤:強人所難。強迫他跟著自己,強迫他習慣了自己,最後,又妄想著強迫他離開自己。
然而一樣不過是欺人自欺。甘心情願四個字,到底是強迫不來的。今日強把他送走,明天他仍會自己回來——這最後一次強迫的好,他不要。
他沒辦法。他什麼都改變不了。
忽然間所有的氣力都銷盡。他不覺鬆開了緊握的手,默立原地,眼看他一步步走了出去。這刻腦中一片空茫,時間流水般滑過。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眼前已空了。
他猛地衝上陽臺,只能逮見樹蔭下一個孤獨的背影。風鑽進他的袖口後襟,撲打得簌簌作響,像一支蒼涼蕭瑟的曲子,伴著那人一步步離開這棟曾囚禁他母親至死的房子。
林遷走上街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