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說了多少話,他就記得這一句——他也就聽見了這一句。
他一把抓住他肩頭,猛地向前一拽。
林遷合身撲倒在寬大的書桌上,案標頭檔案書冊紛紛滑下,檯燈撲然而落,光影晃了一晃,就暗了。
額角不知磕到什麼,腦中昏懵一片,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撕裂的痛楚,利劍般刺穿了蒙在心頭的迷霧。
他一手按住他背,把他死死釘在書案上。身下動作一下比一下更沉實,每一次闖入都帶著從未有過的力量,刻意地,甚或是惡意地讓他痛苦——必要強逼他明白自己的所有舉動和情緒。
林遷咬緊了牙,一動不動趴著,桌面的冷硬漸漸僵木了臉頰。就像他施與的慘酷侵入,痛到了極處,便不知覺了。
暗夜中的酷刑終於停止。他微微喘息著俯倒在他背上,伸手去摸他的臉。他頰上浮了一層冷汗,身上微微發著抖。
他緊貼著他摟了一會,便把他抱了起來,一路抱到裡間的小臥室裡,微側著放在床上。
他坐在床頭,扭亮了案上的檯燈。林遷像是怕亮似的,燈光一閃便把臉轉到裡邊,清削的側臉在燈影裡劃過一道蒼白的線。
祝載圳沉默地撫了撫他額頭,伸手往下頭一摸,掌心染滿黏紅。
他抓起毯子給他蓋上,起身幾步走到外間,抓起電話想教侍衛去醫院拿藥。遲疑了下又掛了,自己去找值班的軍醫。
軍醫值班室在樓下。他過去要了消炎止血的西藥,想了想,又要了支鎮痛針。軍醫見他要的東西古怪,瞥見他臉色陰鬱,又不敢問,只能把針藥遞上來:“旅長,我跟過去打針?”
祝載圳撂下句:“不用。”接過來便急匆匆上樓。
辦公室的門是開的。他怔了怔,走進裡間臥室一看,床已經空了。
他走到窗前,掀開簾子,正逮住昏黃路燈下一個孑然背影,緩慢艱難地穿過街去。
他豁然捶了一下窗框。轉身就往外走,還沒出門就幾乎撞到急促而來的李副官身上。
“旅長,興安區出事了。”李副官低聲道:“今天早晨九時許,屯墾軍第三團在蘇鄂公爺府逮捕了化裝成農學者的兩名日本人、一名蒙人和一名白俄,為首名叫中村震太郎。經查四人身上帶有槍支和繪測儀器,以及大量調查筆記和繪成的軍用地圖,團長關玉衡遂以間諜罪行下令將其處決。”說著將一紙文函遞上:“我情報處已查實,這個中村其實是陸軍大尉,現在關東軍軍部情報二部供職。”
楚流雲一動不動等在林遷房中。屋裡沒開燈,悽清月色透過窗欞子鑽進來,在眼前灑了層淡薄的白霜。他眼看著它一絲絲在地上化了,又漸漸浮起抹清冷的晨光。
天色半明的時候,遲緩的腳步聲終於傳了上來。
他豁然站起,撲到門口:“師哥!”
林遷怔然望了他一眼,目光像隔了層灰濛濛的舊玻璃。
楚流雲上前捉住他手。林遷被燙了一下似的,緩緩脫開他,慢慢走過去躺倒在床上。
晨光微明,把他的臉映得白裡泛青。長衫下襬隱隱透著血痕。
楚流雲的手打著顫,輕輕撫上他臉:“師哥——他對你……”
林遷側過頭,閉上眼低聲道:“別碰我。流雲,讓我自己待著。”
楚流雲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看著他。
“流雲,和我說,”林遷忽而開口道,“他對你……對你,怎麼了?”
楚流雲怔了怔,終於嘶聲道:“他沒對我……是我翻著那把鑰匙,我去找的他,想教他,教他放了你……”
他的眼淚掉落下來,重重砸到林遷的手背上:“師哥,你別再找他了,他都這麼待你……”
林遷默然良久,方開口道:“別哭,流雲,別哭……我不會去找他了。”
他低聲重複著,聲音很單薄:“真不再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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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密查組東京站傳回的情報,還有關東軍軍部的一些訊息。”胡憲貞開啟車門坐進來,將一個檔案袋遞給他,“臨時就只有這些了。”
祝載圳接過來開啟,就著車外路燈一看,臉色微變:“確實可靠麼?”
胡憲貞答非所問道:“四天前日本陸軍部制定了‘解決滿洲問題方策大綱’,具體內容不詳,但決議便是要對東北採取軍事行動,已指定日本參謀本部和關東軍提出作戰計劃了。”他低下頭,點了根菸深深吸了一口,才道:“此次萬寶山事件,日警一手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