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一次的反叛便格外令他在意——周南生的事,他了解個大概,不是什麼大事,但為了一個毫不相干而且沒有任何來往價值的人,沒必要——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謝暄只覺得兩隻膝蓋疼得厲害,他原本身體就不好,這幾日心思重,又沒休息好,這會兒是憑著一股毅力在支撐。大概感受到灌注在自己身上毫不掩飾的若有實質的視線,謝暄微微動了動身子,抬頭望去——
謝明玉站在背光處,兩隻手插在褲兜裡,就這麼放肆地盯著他,像極力剋制著什麼,因此身體、表情都有些僵硬。
這個時候,謝暄哪有那個精力關心謝明玉,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挺了挺脊背,繼續跪著。
謝明玉死死地盯著他,表情發狠,彷彿恨不得咬死他似的,但他還是硬逼著自己轉身,撐起一身薄脆的驕傲,大步離開,只是放在褲兜裡的手已捏成拳,指甲陷進肉中都不覺得痛——只覺得胸口被一種情緒堵住,要炸開來——他曾經說過,謝暄不是那種會無條件對別人好的人,他看人一向很準,謝暄也確實如此,那麼,現在這樣又算什麼,算什麼?
為了那樣一個衝動沒腦子的人,謝三那麼孤傲的人,居然會跪下來去求——
真是太好笑了——那個人究竟有什麼值得他這樣做的,他就那麼好?
謝暄跪了整整一夜,到了天色微亮的時候,他整個身子已經搖搖欲墜,嘴唇乾燥起皮,蒼白的臉上只有一雙烏沉沉的眸子依舊執拗堅定如初。他被叫進跟主臥連在一起的小客廳,謝老太爺只在睡衣外面穿了件晨袍,雙手拄著柺杖坐在中間的沙發上,看著謝暄進來——這個晚上,他也沒睡好,氣過,怒過,終究還是心軟,看著這個倔強的孫子,嘆了口氣,語氣依舊有些不好,“你一定要救他?”
謝暄的一酸,眼淚瞬間湧上眼眶,但他強忍著沒讓它掉下來,咬著唇,一字一句緩慢但鄭重地說:“爺爺,南生對我來說,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幼年體弱多病,又生性自閉,沒有朋友。每次生病,都想到死,覺得自己孤苦無依,是別人的拖累,甚至父母都感到厭煩。後來被送到周塘,遇到南生,是他陪我遊戲,沒有嫌棄我的笨拙和孤僻,忍受我很多次莫名其妙的壞脾氣,從來沒有離棄過我——他父親意外過世,我們躺在一張床上挨著睡在一起,他跟我說,他沒有爸爸了,那時候我在心裡面說,沒關係,你還有我——我知道,這些在別人眼裡可能沒有什麼,但對我來說,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輕描淡寫地抹去。他母親改嫁,有了自己的新家,對他甚是冷淡,如果我也丟下他,那就真的沒有人再管他了——”
說到後來,謝暄已經泣不成聲,連何叔和謝老太爺也忍不住紅了眼睛,尤其是謝老太爺,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那樣年幼的孩子,曾經那麼多次想到過死,對謝暄更加憐惜,溫柔地摸著他的腦袋,點頭,“我知道了。”他擦去謝暄臉上的淚,目光柔和,“爺爺答應你,一定讓周南生平平安安,毫髮無傷地出來——但你也要答應爺爺,這件事過後,就出國去吧——”
謝暄愣住了,沒有料到謝老太爺會忽然提出這個要求。
謝老太爺似乎被他呆愣的模樣逗笑了,臉上恢復一貫的親暱,“怎麼,做不到嗎?三兒,這個世上,沒有什麼白吃的午餐,想要什麼,就必須付出代價,這一點,你一定要記住,這是你的第一課。”
謝暄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緩緩垂下眼瞼,嘴唇咬得通紅,良久,緩緩說:“我知道了,謝謝爺爺。”
謝老太爺摸摸謝暄的頭,目露欣慰,“好孩子。”他抬頭對何叔說:“阿何,你打電話叫王醫生來一趟。”
何叔趕緊應下,走出去打電話。
謝老太爺拉著謝暄起來,“好了,先去梳洗一下,睡一覺,叫王醫生檢查檢查。”
謝暄乖順地點頭,告別謝老太爺,走出小客廳。
謝老太爺心裡面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原本讓謝暄出國的想法還只是想法,但今日一看謝暄這個樣子,謝老太爺便迅速下了決定——三兒這孩子重感情,這原本沒什麼,只是他對那個叫周南生的孩子太執著了,若周南生心性正直,那還沒什麼,只怕若是心術不正的,惹出禍端來——
不管怎麼樣,先將兩人分開,將影響降到最低,時間長了,見識的人和事情多了,小時候的那份情誼也就淡了。
雖然身體累極,但謝暄卻根本睡不著,躺在床上,望著窗外和煦的陽光,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張開五指,陽光穿過他的指縫,他抓了抓,目光黑沉,彷彿要吞噬一切,那裡面有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