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這方面精明得很的程曦怎麼會沒有發現女兒的異樣,終於在那天晚上從她上衣口袋裡翻出了檢查結果。
她從沒見過程曦哭得那樣撕心裂肺,之前每次被男人甩掉也都沒有哭得這樣難過,就像,所有的男人一次性全部從她生命中消失了一般。程曦一邊哭一邊給自己喝了一整瓶的白酒,後來醉倒在床邊,程芷溪能聽到她嘴裡反覆說的只有一句話,“真是造孽!”
那天醉酒之後,程曦像是想清楚了,她對於這件的處理,顯得非常理智,首先她到學校以闌尾炎為由給女兒請了兩週假,然後帶著她到安陽縣醫院做流產,病歷表上赫然添的是程曦的名字。
接下來幾天,程芷溪就躺在家裡休息,窗子很小,陰霾的天氣昏弱的光線,照到房間中也是冷冷的,根本無法抵擋早春的溼冷。
那幾天程曦每天都會問她究竟有沒有告訴雲松這件事,為什麼對方完全不管他,這樣不負責任的男人,她當初是怎麼瞎了眼睛看上的。
程芷溪只能躺在床上裝睡,因為她沒法對母親開口解釋在那個醉酒的午後,喧鬧的歌廳,逼仄的洗手間,那個被雲松稱為朋友的男人……
在床上躺了近十天,身體一點一點恢復,可以做家務,也可以做飯,程芷溪不再只是躺著,她起床,偶爾出門走走。那段時間程曦每天陪著她,幾乎沒有徹夜不歸的情況,直到她看女兒的身體恢復的差不多,已經可以自己做飯熬粥,這才在一個週六的晚上出去“約會”。
那天晚上,程芷溪躺在自己的床上一直睡不安穩,沒辦法半夜去母親的房間睡,折騰到凌晨,才算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她還以為是清晨,沒想到看看鐘已經下午,她趕忙起來要去洗漱,肚子也餓得不行,身體裡所有的熱量和力氣都被溼冷的空氣抽乾淨,心跳得異常煩亂,開啟門巴望著弄堂口,依舊沒有程曦的影子。
她沒有做飯,也沒有洗漱,只是頹廢地重新鑽進被子裡,畢竟房間裡就只有剛剛蓋過的被子上還殘存著一絲暖氣。有一覺沒一覺的睡著,腦袋裡昏昏沉沉一直不清楚。
半夜的時候程曦才回家。
程芷溪記得當時她的臉上都是結了痂的傷口,密密麻麻,像是被別人用帶倒刺的工具打了嘴巴一樣,程芷溪嚇壞了,想要拉她去醫院,可是她說什麼也不去,甚至也不找藥水擦一擦,程芷溪很害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看著她盲目地把家裡能帶走的東西通通打包,說要帶她離開安陽,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
後來程曦被她問急了,一個巴掌甩在她臉上,冷冰冰地對她拋下一句:“我做了這麼多年□□都沒同時睡過兩個男人,因為我還有自知之明,你有了男朋友還和旁人鬼混,這麼不知羞恥的丫頭到底是不是我這麼多年辛辛苦苦養大的,還害得老孃和你一起丟臉。”
程芷溪搞不清楚母親是怎麼知道她懷的孩子不是雲松的,她只記得那是程曦第一次打她,也就是從那次開始,程曦再不會在發脾氣的時候罵別人,只會罵她、打她。
程芷溪被迫去學校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她在學校裡看見好多女同學對她指指點點,也聽見了別人說的話,比如,“以前說什麼你不信吧,看她就和她媽一個樣,都是□□……”、“她打了孩子還敢來學校?”
如此之類的惡言惡語,就像當年她第一次聽懂弄堂裡的阿姨們罵程曦的話是什麼意思時候一樣,只不過這次不是罵別人,而是罵自己。她麻木地越過一個又一個阻擋她前行的人,不小心撞到了也是自己不小心,忙著說道歉。
後來從學校裡出來的時候,她在大門口的香樟樹林中看見了雲松,他還是那樣的乾淨利落,只是眼神中再沒有了往日的溫柔,那冰涼的目光中,是什麼呢?程芷溪分辨不出,她走出學校大門時緩緩回過頭,想再看一眼雲松,以作為告別,可是當她轉過身時,雲松早已經走遠了,剩下的,只有香樟樹幹枯的樹幹和魔鬼一般張牙舞爪的枝丫。
程芷溪抱著書繼續前行,眼淚不知何時開始肆無忌憚地竄出。
作者有話要說:
☆、程芷溪的留白 2
兩個月後,程曦帶著她搬到了東寧市上平區胡楊路73號。
新的高中,新的同學,還有新的程芷溪。
她努力地對所有表現出開心的樣子,其實最不容易偽裝的是悲傷,而最容易的就是假裝開心,因為微笑有時候並不需要填充多少感情,可哭泣卻是一件亟需感情的事。
程曦的狀態很不好,時常帶男人回家,也沒有了從前面對別人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