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了A城,結果發現你的身體狀況糟糕得竟然需要長期住院。你做手術那天,我在醫院的樓梯間裡躲了一整天。你手術失敗,變成現在的樣子,每週六晚上,我都會從暖陽鎮到這兒來,坐在你旁邊,跟你說話……這些葉醫生當然不會知道。因為我覺得,我來看你,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完全沒必要讓其他人知道。”
“啊,對了。”謝初想起什麼,“葉醫生說了一句很搞笑的話。他說你,像純情的小男生……他明明在很嚴肅地批判我,但我就是不能嚴肅起來,總忍不住笑,結果把葉醫生氣炸了。哎,想一想,我好對不起葉醫生啊。”
“是不是年紀大了,心也懶了,越來越不願意較真了……你手術失敗,剛變成植物人那會,我簡直覺得天都要塌了,恨不得把我的命給你,只要你能醒過來,站起來。現在過了一年多……反而平靜了,覺得你就這麼躺著,不醒吧,也挺好的。天天有人把屎把尿地伺候你,靠,你多舒服。”
男人沒有聲音,連呼吸也低緩得彷彿喪失。
“上次我說到高考前最後一次摸底考試,對吧,那次考試可他媽糗了……”
牆壁上的掛鐘滴答作響,夜色越來越濃。
謝初嘴角帶著安靜的笑意,向床上的宗誠,訴說少年時光的往事。
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謝初說到了畢業典禮之後。
“畢業典禮之後,父母把我關在房間裡,不准我出去……”
謝初一頓,停止講述。
他望向宗誠,輕輕說:“那之後,我失去父母,沉淪報仇,殺人入獄,實在沒有太多快樂的事情。所以,也沒有什麼好講的了。”
俯身,把額頭抵在宗誠略微冰涼的額上。
“宗誠,你的少年時代,囚禁在白家,充滿黑暗和絕望。我把自己能記住的,關於我少年時代的所有快樂的故事都分享給你,這樣,你也和我一樣,擁有了天真純粹、無憂無慮的年少時光。”
“還有,有兩次,我覺得似乎在很久之前遇見過你。前段時間,大概是福至心靈吧,居然讓我給想起來了。你是那個差點跳了樓的大哥哥,對不對?”
宗誠反正是木頭人一個,謝初肆無忌憚,外加為老不尊,也撒起嬌來,拿嘴唇在宗誠臉上摩擦一番,軟軟地說:
“大哥哥,我愛你啊。”
他說完,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紅著臉笑了笑,鬆開宗誠的手,起身:“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走到門邊,隨口說:“我下週末不過來了。”
他背對著床上的男人,因此沒能注意到,當他說出這句話後,男人露在被子外的手指,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第90章 終章
近兩年來,每隔三月,謝初會收到一封信。
信的內容很簡單,無非天氣變化,注意添減衣物,他們那邊一切都好,不要掛念。結尾處也不寫落款,莫名其妙地,似乎不想讓謝初知道是誰。
不過,落款可以空白,字跡可以改變,字裡行間的感覺卻是藏不住的。
寫信的人是許浩,仍然活著的許浩。
信裡的“他們”,應該是指許浩和容硯了。每次收到信,雖然缺乏實質內容,但知道到他們在某個地方安好,謝初也就滿足了。
可是,最近收到的一封信,許浩寫下了落款,以及寄信人的地址。
這句落款,寥寥數語,謝初來來回回,讀了很多遍。
“我、小硯和翌寧,等你過來。——許浩”
謝初向院長請了兩天假,跑到售票點買下前往許浩所在城市的火車票。
一路晃晃悠悠,轉三趟車,週三晚上出發,週五的清晨,終於抵達許浩他們居住的南方小城。
五月末的清晨,小城攏在清溼的霧氣裡,殘存夜晚的涼意。
謝初只穿了件短袖體恤,一下火車,冷得打個哆嗦。迎面一個魁梧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結結實實地給他一個擁抱。他那點兒涼意,忽然就在男人的擁抱裡化作了重逢的暖流。
“許伯伯!”
謝初笑著喊道,抬起頭,驚訝地發現許浩臉上,除去眼角的傷痕和飽經風霜的皺紋,並沒有那些醜陋恐怖的傷疤了。
“當時我戴著面具。”
許浩輕描淡寫地帶過,不再多說,領著謝初往外走去。
謝初也不再多問。每個人都有很多的故事,不管多麼跌宕起伏,戲劇紛呈,終將沉澱在奔湧的時光裡,成為埋積的泥沙。
如今許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