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嘆口氣,打著傘出去找莫歧崖。找到時,發現莫歧崖站在暴雨裡,渾身溼透,發洩地拿腳不斷踹一顆柏樹。
現實是殘酷的。
莫歧崖踹了半天,柏樹巋然不動,用力過猛,反把自己的腳給崴了。
最後是莫歧崖撐傘,謝初揹著莫歧崖回去的。謝初讓莫歧崖洗個澡,翻了兩件乾淨衣服丟給莫歧崖。
莫歧崖雙手捧起衣服,臉又紅了,由於這次開著燈,謝初終於見到這少年幼稚青澀的一面。心中一軟,讓步說:“你想睡這裡,可以,但你必須聽我的話。”
莫歧崖眼中的光驟然一亮,毫不猶豫地點頭:“操,沒問題!”
結果,就是這樣聽自己的話的。
謝初無語地看著莫歧崖:“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男人?”
莫歧崖抓住謝初褲子:“我瞧你對女的,就沒動過心!”
莫歧崖的手指抓上來的感覺,很像被狼的牙齒咬住。謝初不易察覺地蹙眉,拿開莫歧崖的手,“你弄錯了,我不僅女人,我對男人,也不動心。”
莫歧崖一愣。
謝初湊近些,滿臉嚴肅:“我性冷感,沒治的。”
說完撇下莫歧崖,手插在衣服口袋裡,走出福利院的大鐵門。
他心中有些悶,漫無目的地走在夕陽灑落的小道上,不期然的,被一個清俊的身影氣勢洶洶的截住。
一個……故人。
“宗誠快死了。”葉千影連寒暄的耐心都沒有,一開口就是驚天霹靂,“你他媽躲他三年,他都快死了,你總該去看一眼吧!”
謝初垂下眼瞼,沒說話。
葉千影低吼:“謝初!就算當年宗誠傷害過你,那也是他知道自己身體不行了,才會那樣做!你知不知道他還能動的時候,總是從A城瞞著一大堆醫生護士跑過來,跑到這鳥不拉屎鬼不撒尿的破地方,像他媽純情的小男生一樣,偷偷在遠處看你!他的身體狀況,坐一次車就是要一次他的命,他對你掏心掏費,你他媽倒是沒心沒肺!在這兒一躲就是三年,短短兩小時的火車,你一次都不去看他!”
幾年過去,葉千影的批判水準是越來越高了。想到三十一歲的宗誠被憤怒的葉千影描述成一個“純情的小男生”,謝初不由一扯嘴角,溢位低低的笑聲。
謝初的笑聲落進葉千影耳中,那自然是極端的刺耳極端的難聽極端的怒火攻心。他把燃燒身心的憤懣化作一隻掄向謝初的拳頭:
“你竟然還笑得出來!早知道你是這種人,老子當年一定不會幫你戒毒,還要再給你注射三十斤海洛因,讓你他媽一輩子是大煙鬼!”
……三十斤。謝初被揍到地上,又笑了。葉醫生現在,真是自成一派幽默風範啊。
葉千影被他的笑弄得滿肚子火不知怎麼發。真是拎他不動,打他後退!恨恨不已地收手,從牙縫裡迸出聲音:
“宗誠愛上你,就他媽是瞎了眼!”
葉千影一拳頭把謝初嘴唇打破,流了點血。謝初擦掉血漬,緩緩地站起身,轉頭時,與莫歧崖視線交匯。
莫歧崖定定沒動,以一種不符合他年齡的眼神盯著謝初:“宗誠是誰?”
謝初沒回答,繞過莫歧崖,反方向走去。
莫歧崖伸手扯住謝初胳臂,謝初一把甩開,笑意盡斂,臉色冷了幾分:“歧崖,不要過界。”
莫歧崖被謝初的神情怵了一下,不敢再碰謝初,怔怔地望著謝初輕踩細碎的餘暉,獨自遠去。
加護病房裡,臉色蒼白,面頰瘦削的男人,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手臂插滿各種輸液線。
男人原本俊朗的外貌,在日復一日的疾病折磨中,變得憔悴而虛弱。但是病態在他的眉眼裡新增一種異樣的美感,戾氣洗去了,留下一片孤獨的沉靜。
已是半夜時分,值班的護士趴在臺上打瞌睡,一個清瘦的男人穿過走道,無聲地推開門,走進病房。
他把房門關好,按照慣例,抽出一把椅子坐下,手伸進被子裡,先給男人做了三十分鐘防止肌肉萎縮的按摩,然後把手移開,握住男人僵硬不動的手,笑著:
“今天,葉醫生來找我,說你快死了,讓我務必來看你一趟。”
床上的男人毫無反應。
似乎已習慣男人的麻木,謝初仍是笑著:“他哪知道,其實你第一次跑到暖陽鎮來,我就發現你了。我本來不想在意你,但看到你神色疲憊,老是咳嗽的樣子,整個人就像被線操縱的木偶,失魂落魄地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