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般灑上他翹起的睫毛,在他的髮梢舞動;又是什麼允許我,偏過頭貼上了他的側臉,那輕柔的觸感像沒有副作用的催眠劑,隨手一推就讓我墜入了沈沈夢境。
如果可能,我想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徹底忘記自己那天在電腦前對蘇壬的意淫。那樣我和他,或許還能是朋友。
在我家住的短短几天裡,他還是發揮自帶的天賦甜心技能,把我媽哄得眉開眼笑。
餐桌上是他舌燦蓮花的絕佳舞臺,「清甜入味鹹淡正好,伯母做的茶香蝦是我吃過的最棒的沒有之一!一銘你真是不懂惜福。」
我媽,「好吃就多吃一點,就是啊陳一銘,養你這麼多年都沒誇句好的!」
我,「……我吃了這麼多年都沒有給過一句中差評,也就是全五分好評咯。」
我媽完全沒在聽,「……蘇壬,嘗一下這個,我昨天剛學的。」
「──伯母不去做大廚真是太可惜了!」
為什麼這小子在長輩面前就這麼討喜!食材幾乎都是我買的為什麼沒有人給我點個贊啊!
甚至虎起臉能嚇跑一班小屁孩的我爸,也被蘇壬用他擅長園藝的綠手指治癒了,一株猴面蘭,一株十八學士,此外還有幾盆多肉植物,都能上手伺弄修剪得有模有樣,茶餘飯後就坐下來聊天──若是認識得早,蘇壬就是活生生的一個「別人家的孩子」的典型樣本,我只能自慚且佩服,高富帥的確有成為人生贏家的資本,環境差異,或是天賦有別,或者兩者皆有,相處越久,就越明瞭蘇壬被造就得與我大為不同,擺在面前的是隨著時間線而日益清晰的殊途。
有那麼幾個晚上,我會無端誤以為自己養了一隻貴族血統的貓,注重乾淨,熱愛梳洗,人前溫和有禮人後驕矜任性,又會在你快失去耐心時露出柔軟的肚皮,等不到它想要的安慰,便扭頭跑遠。琉璃般的貓眼一向那麼純淨剔透,卻深藏著猜不透的心思。
我曾聽人說gay的感情都比較豐富且細膩,大概蘇壬也不例外, 但他選擇了把自己偽裝起來,用本性的壓抑去換取外界的認可,卻不知道,他會不會終有厭煩、痛苦甚至衝破藩籬的一天。
此刻這隻紆尊降貴的貓大人正懶洋洋地倚在床上,佔了最舒適的位置,燒著他昂貴的HIFI耳機享受音樂,一方斗室裡沒富餘的地方,屋主我只好席地而坐。一個玩遊戲一個聽音樂,井水不犯河水,就像普通的室友一般,毫無主客之分,甚至,他那副慵懶的大爺模樣還更有幾分主人的風範。
「那個是你帶來的麼?」抬頭看見床頭櫃多了一個陌生的玻璃瓶子,我拿起來觀察,又旋開瓶蓋嗅了一下,果然是香水,這就解釋了為什麼這幾天房間裡總是隱約有股冷冷的草木香。同樣是住在一個屋簷下,和宿舍那一夥糙漢住就只能聞到滿屋子的腳臭汗臭,如此看來和gay同居也是有好處的。
蘇壬沒有回應我,大概是聽音樂聽得入迷,我關閉了剛結束的戰局頁面,退出遊戲平臺,手腳並用地爬到蘇壬身邊撥動他的耳機,「聽什麼呢這麼認真?」這才發現他微閉著雙眼聽得投入,被我一打攪,跟被踩了尾巴尖的貓似的威脅性地直瞪起雙眼,摘下耳機問我怎麼了,我呵呵一笑說道沒什麼。蘇壬「嘖」了一聲就把耳機杵到我頭上,「自己試試看,我先接個電話。」
彈性豐富的耳機內部包裹著雙耳,海綿支撐起富有空間感的立體音效,竟然是層次分明的吉他獨奏,時而奔放熱烈時而幽暗宛如深夜花園裡情人的低吟淺唱,我由衷感嘆不愧是土豪,聽個音樂都要這麼頂級的裝備,閉上眼睛就彷彿被帶到了西班牙陽光絢爛的晴好夏天──當然這是我猜的,那舞曲跳躍而有技巧性,充溢著濃濃的弗拉明戈情調,和蘇壬溫和的外表大相徑庭,原來他內心還有狂野的一面。
我望著講電話的蘇壬在窗邊的側影,窗戶面南,外面的天空雲翳流轉,逆光給他勾勒出一圈絨絨的金邊,遇到玻璃折射處,長長地拉開來,好像鳥兒驕傲的尾翎。
他對手機那邊的人沒說幾句話,大多是短暫地應答著,時不時小幅度地點頭。掛了之後他回過頭,正好與我對視,下意識似的笑了,就像我們初遇時一般,角度優雅的唇間含著一線雪白,多一分太熱,減一分太冷,正是對陌生人表明善意的弧度。
他每次露出這樣的笑容,都讓我覺得他在隱瞞什麼,可是他對我,有必要刻意隱瞞什麼嗎?只要他不提起,我就會始終和他另一部分的生活相隔半個世界。
我取下耳機,遞還到他手裡,「音質真好。」
「那當然了,森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