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太過擔心他。」
時雨立即掉過頭,純一則迅速撤開臉,不想讓他瞧見。
「聽好了,小子。好好把純一的哭相記住,在手術過程中,別忘了你不是一個人在受苦,純一同樣在外頭受著不來於你肉體的身心煎熬,然後撐過手術,給我活回來。」
「學長!謝謝你來探望阿雨。已經很晚了,你早點回家休息好了。」忙不迭地下著逐客令。
當作沒聽見,阮正綱繃著臉,直勾勾地瞪著時雨。
「你不是跟我臭屁,說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純一,即使被拋棄,也會死守著純一身邊的位置嗎?證明那不是『打嘴包』給我看!你做不到的話,就算你死了,我照樣鄙夷你,小子!」
「學長!請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下去了,請你離開!請出去吧!」純一放下時雨的手,走到門口動手推男人出去,將門關上。
在門完全關閉之前——
時雨氣息虛弱,但口氣十分定地說:「區區一個開腦手術算什麼?我是不死男,絕對會活下來給你看!你休想趁我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拐跑純一!」
「我等著瞧!」阮正綱揚了個諷刺的微笑,還故意摸了純一的臉頰一把。「有事隨時給我電話。我等你。」然後慢條斯理地背身離去。
關上門,純一匆匆返回時雨的床畔,焦急地安慰道:「對不起,我以為他留下來是因為關心你,才讓他留下的。他剛才說的那番話,你完全別放在心上,你只要想著『我一定會康復』,就不會有問題的!」
「他說的沒錯,你哭過了,而且哭得很慘,眼睛都腫成這樣了。」時雨虛弱地抬起手。「過來,讓我摸摸你的臉頰——順便把那傢伙摸過的地方,消毒一下。」
純一露出想哭又想笑的表情,一步步走近時雨,側坐在時雨伸手可觸及的咫尺之處。
吃力地舉手,時雨好不容易以掌心貼著純一的臉頰。同樣的幼嫩,不同的蒼白、憔悴。
一夜之間,似乎讓純一煩惱到皺紋都長出來了。
再一次地,時雨認清自己有多該死。為什麼會讓純一這樣的擔心?這樣的自己比起阮正綱更糟糕!那男人還不曾對純一有過實實的傷害,反觀自己,總是在讓純一「難過」、「哭泣」、「擔心」。
「抱歉,讓你為我如此操心。抱歉,讓你哭了。抱歉,純一。」
純一搖搖頭、再搖搖頭,哽咽得無法開口講話,怕一開口,淚水會狂流,他勾住了時雨的脖子,一臉心疼、心酸地抱緊他。
通知了院方,他們同意進行開腦,將破裂的腫瘤摘除之後,院方很快地排定隔天就要進行手術。
接下來的數個鐘頭,除了原本就已經拍過的腦斷層、X光等等檢驗,他們又更進一步地幫時雨做了3D血管造影等更細部的術前檢查,為明天做準備。
「這個手術的風險很高。」
陪著時雨到各個診療室接受檢驗,到訪客時間都結束了,才告一段落,最後純一決定跟院方申請家屬留宿,今夜就在醫院裡陪伴他。
「不單單指死亡命風險,開腦手術本身就很特別。其它器官多半是切除、縫合、移植就可結束了,可是你的腫瘤附近有儲存記憶的海馬迦,又是處於掌管情感地帶的右腦,因此,你的主治醫師預告了,手術後你的情緒可能會不太穩定,或有短暫記憶不全等等後遺症。他希望我們先做好心裡準備。」現在純一和衣躺在時雨的身旁,和他擠同一張病床,一邊轉達醫師的分析給他聽。
雖然單人房的病床底下,有另一張臨時睡床,但他們都想把握這短暫的「相聚」時光,因此明知不合規定,還是硬擠著。
時雨微側身子,像在抱著一隻抱枕似的,弓起枕在純一腦袋下的手臂,慢慢撥弄純一的柔軟的頭髮。
純一整個人都窩在他的胸口前,一派小鳥依人狀,時而抬眸望著他說話。
「醫師有提說是怎樣的不穩定嗎?我會喪失記憶,忘了我自己是誰嗎?」
「……手術結果沒出來之前,醫師說他也無法打包票地說,最後會怎樣或不會怎樣。但是他也說了,我們不必太悲觀,你不是他遇過狀態最嚴重的患者,有些患者比你的情況更糟,年齡大、身體不夠健康,但仍舊熬過手術,現在也恢復得不錯。」
可是失去全部的記憶,我還會是我嗎?
時雨想知道的是這一點。
萬一脾氣都變了,我會變成什麼樣子?一個失去自我的傢伙?
然而,答案仍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