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臉埋在雙手的掌心中,獨自承受「阿雨可能會死」的恐懼,這重擔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不過,純一絕不會逃避現實。
不管龐大的壓力是否會將他擊倒,他一秒也不會離開,他每一刻都要與時雨同在。
他相信,時雨同樣在門的另一端,與死神激烈搏鬥——為了要回到自己身邊。
阮正綱在他身邊坐下,搭著他的肩膀。「振作一點,我會在這邊陪著你,不會讓你孤單的。」
純一默默地推開他的手。「不行,學長。」
「我別無他意,純一。只是擔心你一個人無依無靠的,想給你一點支援的力量而已。就當我這是友誼之手,別拒我於門外。」
「我知道,謝謝你的心意,學長。只是,當阿雨一個人在孤軍奮戰時,我不能與他並肩作戰,起碼要在精神上與他同在——不軟弱地依靠著別人,靠自己撐下去。」目不轉睛地把視線固定在前方的鐵門上,彷彿在自言自語地說。
明明一張臉蒼白透青,風吹來就會倒下似的,這個傻瓜為何還要如此逞強?
在這種時候,尋求他人的安慰,有什麼關係?那小子處於昏迷狀態,還有什麼好需要拘泥的呢?那小子也許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阮正綱握握拳頭,壓抑住衝動。他多想強行將純一架走,不讓他留在這種「自我折磨」的場所,繼續承受痛苦……
「至少讓我坐在這邊,陪你一起等吧?那日他會被車撞到,追根究底是我造成的,我們一起祈禱,願上天保佑他沒事。」
純一不置可否,他的心思早已回到老地方,眼裡也只剩下那道門,其它事物都自動隱形了。
兩人靜靜在門外等待了近一個鐘頭,終於,揹負許多生死的鐵門緩緩開啟。
「請問況時雨先生的家屬在哪裡?」走出來的一名護士,拿著病歷表問道。
純一觸電般站起來。「我就是!阿雨——況時雨的情況還好嗎?」
「你可以直接問主治醫師。請跟我來。」
身體好重。
想要動動手腳,都非常的困難。
這很像是過去在作惡夢的時候,那種意識清醒了,手腳卻仍在沉睡中,不聽使喚的感觸一樣。唯一不太相同的地方,在於做夢時,一旦眼睛睜開了,魔咒就會應勢破除,像現在他已經張開了眼,手腳還是不能自由活動的情況,一次也沒發生過。
「阿雨……」
時雨縮小瞳孔,努力辨出一小盞燈中照耀出來的臉孔。「純一……我……怎麼了?」
「你昏倒在廚房的地板上了,還記得嗎?」
經這一提醒,他點了點頭。
自己正要把平底鍋放上瓦斯爐,前一刻還想到了「啊,糟糕,一直忘了把那個拿給純一」,緊接著猝不及防的強烈噁心感,從未體驗過的劇烈頭痛,便自後腦門竄出,讓自己的手腳一下子失去力量。
純一捉起他冰冷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醫師說,你的右腦接近杏仁核附近的血管,長了一顆腫瘤。關於那腫瘤的詳情,太複雜的部分,我就不說了。總之,就是上次那次車禍的撞擊,造成腫瘤破裂,這幾天它一點一滴地在出血,叫什麼蜘蛛膜的出血,所以你才會這突然昏倒。」
時雨想撫摸他的臉頰,可是手指麻痺,無法隨心所欲的動。
「現在他們用藥物在控制你的出血,但……醫師說如果不動手術,他們擔心裡面的血塊會堵塞住你的呼吸中樞,到時候才開刀恐怕就太遲了。因此,他們建議你越快進行手術越好。」
「太遲……是不是說我不開刀就會死?」
純一倏然收緊十指,牢握著他的手。
「呵、呵,好誇張對不對?說什麼會死不會死之類的話,又不是在演電影。」
顫抖、不自然的開朗笑聲,卻掩不住粉飾太平底下的傷心欲絕。
時雨倏地蹙起眉,想看清楚此時此刻戀人的表情。「純一,把燈開啟。」
「……燈……故障了,只有這盞小夜燈會亮。」
喀嚓!切換開關的聲音,轉眼拆穿了純一的「謊言」。
病房內大放光明,亮得刺眼,時雨一抬頭便看見立在病房門口、剛剛擅自開了燈的男人。
阮正綱交叉著雙腿,凝重而嚴肅地開口說:「他聽完醫師的檢查報告之後,就一直哭到你醒為止。不想開燈,是怕自己那雙紅腫的眼會讓你擔心。真可笑,他被你的病情嚇得魂不附體了,還在擔心你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