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主人臨時圈養的一條狗,安排不了自己的人生。
徐禮靜靜的坐到位置上,坐好,椅子是紅木的,嗝的人不舒服。
傭人走上前禮貌的問,“少爺,可以開飯了嗎?”
徐禮垂著眼,不做聲,沒有回答他。
明哥接過話茬,點點頭示意傭人可以開始,等菜上齊了便又揮揮手,讓他們下去,只留下老管家一個人在旁邊侍奉。
明哥穿著一套黑色西服,精英做派,完全褪去以前的狂猛樣子,好似明水街的生活不曾存在過。他喝了口酒,像是在躊躇,沉默了好半會兒,才望向徐禮。
徐禮倚在椅子上,眼睛向下,筷子沒有動,只是旁邊碗裡的湯水空了一半。他這幾天瘦的厲害,再也沒有來時健魄,衣服鬆鬆垮垮的耷拉在身上,露在外面的部分骨節隱隱可見。
明哥想起明水街的徐禮……小獵豹,內斂的同時還具有野性,有耐心等待獵物,當時機成熟下手又快又狠。如果當年不是……當年……
明哥摸了摸口袋,掏出一盒煙,對徐禮晃了晃,“要嗎?”
“好”
明哥向下傾斜煙盒,倒出一支菸,朝徐禮甩過去。
他伸手要接,卻失了準頭,任它從手中掉落。
徐禮的眼光隨著香菸一起下墜,專心致志,直到它落在地面上完全靜止。好像是笑了一下,其實眼睛是沒有神采的,只是嘴角略微扯動,自嘲的樣子。
徐禮彎腰撿起香菸,習慣性的摸摸口袋,掏了一空。
只能暫時把香菸含在嘴裡,懷念它的味道。
“別抽了,掉地上怪髒的。”
這次明哥從椅子上站起來,親自送過來,沒有身體接觸,以往說話喜歡拍人肩膀的毛病興許改掉了,明哥停在徐禮右手邊,又遞上來一支。
徐禮搖搖頭,他抬起臉,面無表情地看了明哥一眼,淡淡地說:“不礙事的。”
魏明今天來,是有話要說。
他也是現在唯一能和徐禮說的上話的人,可是徐禮心如死灰的樣子深深觸動著他——他也是當年的兇手之一。
有什麼話,再想說,都如鯁在喉,沒辦法開口。
魏明掏出火機,自己點上一根,再遞給徐禮,這次他沒有拒絕。
兩個男人吞雲吐霧,透過煙霧,魏明看見徐禮,他的動作很緩慢,一呼一吸需要小半分鐘,像是在懷念,又像是在享受。
徐禮的表情也略微做了轉變,半眯著眼沒有生氣的看著天花板,卻是仍舊一點人氣也沒有。
一根,又一根,一根接一根。
魏明是個糙老爺們,有能力、講義氣、靠著自己血汗打拼。和徐禮有同樣的背景,他欣賞徐禮的能力和氣魄,那些年沒少和恆少爺推薦這個後生,就這麼走上不歸路。
魏明午夜夢迴,出現的總是毛仔和徐禮,兩個小崽子惹是生非,被一群人追的半個城亂竄,他一次次帶人平事兒,罵毛仔,也順帶責怪徐禮。然後忽然出現大太太的車,他親手把五花大綁的毛仔推上去,毛仔沒有反抗,低低的求他“明哥,救救徐禮。”
魏明的淚腺在許多年前的混戰中受了傷,是哭不出來的,他臉上猙獰的刀疤也讓他變成不會哭的人。
他用力推毛仔上車,不能怪他心狠,也不是不難過,只是家裡的小孩女人還在等他,人在江湖,生不由己。前輩們掛在嘴邊的話,他以前嗤之以鼻,魏明邁入三十年人生大關時才終於體會。
直到飯涼了很久,魏明才開口,“徐禮,好久沒見。”
徐禮把眼睛轉向他,緘口不言。
魏明接下去,只能換個說法,問他:“去不去看毛仔?過幾天他忌日。”
徐禮頓了頓手,一根菸剛好燃盡,伸手去拿煙盒,很輕,忘了探了探,果然空了。疲憊地嘆了口氣,“好。”
徐禮回來以後一直是這樣沉默寡言,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如果一個字可以解決,那他絕不會再說第二個字。只要他還被刑求在這陰森的宅子裡,說什麼都是空洞無用的,何不省點力氣。
魏明接下來的話很沓長,雖然直奔主題但也說了整整一個小時。
徐禮出獄後沒有再聽過這麼長久的發言,有些萎靡,昏昏沉沉,強打起精神,斷斷續續聽到些青幫三年前解散,他和恆少爺是經歷由生到死坎坷重重,斬五關過六將才洗白幫派建立現在的公司之類的話。
中間徐禮實在難受,耳朵模糊,大概是大太太和老幫主被送去國外療養,以後也不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