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爍挑一下眉頭,笑道,“元戎何必這麼急著認錯。朕並不怪罪你心不在焉,只是元戎的不高興是為了什麼?因為姑姑和林安世對元戎說了什麼不入耳的話?覺得朕前次做錯了?還是……想高未離了?”
顧元戎聞言,身子一震,他自坐墊上站起身來,繞過書案,撩起袍子的下襬,一下跪在了地上,叩頭道:“臣不敢。”
他並非是真的思念什麼人,當然,叫他一個字也不去想那一日高未離的話語,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是也到不了日日思念的地步。
他恍惚憔悴,只是因為最近煩心的事情太多,陳子爍的騷擾,高未離的糾葛,陳卉字字誅心的嘲笑,林安世一針見血的字句,禍國殃民的亂軍……一件一件,紛繁複雜,糾纏如麻,顧元戎意圖一件一件去理清它們,最後卻被纏繞在其中,亂了心神,不得安寧。
但顧元戎知道,此時此刻陳子爍卻是執意要抓住高未離的事情不放,他根本不必去解釋,因為陳子爍壓根不需要他的解釋,除了道歉認錯,其餘的話都是多餘的,聽在陳子爍耳朵裡就是狡辯,只會讓胡攪蠻纏的帝王更為歇斯底里。
顧元戎覺得,打個不恰當的比喻,此時的陳子爍就像是一個被新嫁婦搶去了兒子的老婆婆,那老婆婆每日用兩隻放著精光的昏花老眼緊盯著兒媳婦,就算是媳婦把一個雞蛋放在她面前,她都要從裡面挑出一根骨頭,何況是一鍋雞湯,她不需要道理,她只需要發洩,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把媳婦貶得一文不值,若是能借機打媳婦幾巴掌兩頓,就更好了。
陳子爍也不需要講道理,他只要發洩完不滿和吃味,把高未離趕跑,若是能讓顧元戎得到教訓,日後乖乖待在他身邊不再去搭理別人,就完美了。
“你不敢什麼?”陳子爍不知顧元戎心思,他帶著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問道。
“臣……”
陳子爍卻不讓他說完,他笑著打斷顧元戎的話,道:“你自然是不敢的。”說罷,抿了一口茶,復又道,“你不敢,別的人卻敢。想來元戎不知道吧,馮有昕早就知道高未離和你的事情了,還偷偷勸過高未離,可惜有人聽了好話,卻渾不在意。”
顧元戎抿著唇,不敢說話,他心裡清楚,自己這個時候開口,只能火上澆油。
“想來他是需要朕說些壞話了。”陳子爍把茶杯丟在書案之上,一字一字地笑道:“朕一會兒便寫一封信,把這壞話告訴高未離,好讓他明白,他下次要是再伸手和你糾纏不休,朕會叫人私下剁掉他的手;他要是再對你說些混賬話,朕就把他丟到西南當一世守城的小兵,吃一輩子瘴氣;他若是在對你有非分之想,朕就讓他去後宮當養狗的內侍!”
說道最後幾個字,卻是聲音極大,卻一字一字說得極重,彷彿每一個音都是砸在地板上的不說,字上的怒氣掉在地上似乎還有“哐!”“哐!”的巨響。
顧元戎的雙手撐在發亮的木地板上,捏成拳頭,指節發白,左手微微哆嗦,他用眼眸看著地板上自己扭曲的映像,咬著牙,一言不發。
“只是——”陳子爍拖長了聲音道,“若是朕命內侍去送的話,膽大妄為的高將軍若是連看都不看就給朕燒了,朕可如何是好。不如……讓元戎的親兵幫朕送吧?”
說罷,陳子爍似笑非笑地看著顧元戎。
顧元戎全然不負他的期望,陳子爍的話音一落,他的身子便是一抖。
陳子爍笑得越發深沉,“怎麼?元戎不願意?莫非……元戎當真喜歡高未離?”說著,手指又在書案上意味不明地敲了敲,“嗒嗒”幾聲,感覺就像敲在了顧元戎的心尖尖上,打得他整個身子都發疼。
“臣不敢。”顧元戎只能如此說。
“那朕午後便把信送到元戎府上,元戎一會兒回去,可要記得選一個可靠的人送信。”陳子爍放柔聲音,輕輕說道。
顧元戎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終於使勁擠出了一個“諾”字,感覺如同擠了一口心頭血出來,嘴裡都是木的。
陳子爍卻是滿意了,他“嗯”了一聲,輕聲道:“起來吧。”
顧元戎應了一聲,動作麻木地站起身來,面目裡恍惚又失了些許神采。
“過來。”陳子爍抿一下唇,“給朕抱著。”
聞言,顧元戎垂下眼睛,一步一步慢慢走了過去,陳子爍等得不耐煩,站起身來將長臂一伸,便把顧元戎攬在了懷裡,他抓著顧元戎又坐回去,讓顧元戎坐在他腿上。
顧元戎的整個身子都是僵的,肌腱緊繃,陳子爍便伸手揉起許久未曾碰觸的肩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