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戎低頭看著他,面無表情,也不說話。
高未離的手越攥越緊,許久,他的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輕聲道:“陛下命曹將軍率援兵前去平亂,末將如今在曹將軍麾下,自然也會一併出發,想來侯爺也知道。末將明日便走,不知何時回來。還請侯爺他日有時間能認真想一想此事,若末將能回來,再來找侯爺要一個說法。”
“嗯。”顧元戎應了一聲。
“侯爺,末將什麼也不怕,大不了便跑,天涯海角,總有一個容身之處,實在不行,也不過是一死。”高未離又低聲道。
顧元戎眉頭微蹙,道:“當兵吃皇糧的,莫要把‘跑’和‘死’二字掛在嘴上。”
高未離勉強一笑,道:“諾。末將記住了。”說罷,便一直用一雙眼眸直直地看著顧元戎。
顧元戎只好道:“我也記住你說的事情了。”
高未離這才鬆開韁繩,退後兩步在路邊站了,不再說話。
“上了戰場,你自己記得小心些。”顧元戎捏了捏馬鞭的柄,輕聲說道。
“諾!”高未離聞言,立即答應下來。
“嗯。”顧元戎應了一聲,扭頭揚起馬鞭,納日得到命令,揚蹄向前小跑幾步,隨後漸漸慢下速度。
而高未離立在他身後片刻,又前行幾步,站在了巷口,默默目送顧元戎一路打馬離去……
第三十五章
常言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曹容長平亂的軍隊出京不過五六日,一紙戰書便從邊關送到了鹹安城裡,如今的維丹可汗——納古斯。貝格措辭文雅地在紙上洋洋灑灑寫了千餘字,不過,將其中那些浮華無用的句子一一剔除後,意思其實極為簡單,就是:“老子還是惦記著你的國土,上次雖然著了你的道,但如今老子緩過勁了,所以我們現在重新打過!”
賀文淵捧著戰報說出上述一句話後,陳子爍便不由笑出聲來。
端坐在一旁團花墊子上的顧元戎卻未笑,不僅如此,他的眼眸也只是在陳子爍的袍袖與賀文淵之間轉了一轉,便又垂了下去。
陳子爍面上依舊帶笑,眼睛卻不動聲色地看了顧元戎一眼,見到顧元戎如此動作,眉頭便微微挑了一挑。賀文淵用餘光一瞥,恰恰看見陳子爍如此表情,連忙輕咳一聲,埋頭假裝繼續研究戰報。
須臾後,並不知道方才一系列動靜的顧元戎重新抬起頭來,嚴肅地問道:“此次軍情緊急,不知陛下有何安排?”
陳子爍看了站在書案前三尺處,依舊埋著頭的賀文淵一眼,轉過頭來,在幾乎貼到顧元戎耳朵的地方輕笑道:“元戎猜呢?”
顧元戎的身子不由略略向後一傾,口中恭敬道:“臣不敢妄自揣度聖意。”
陳子爍嗤笑一聲。
他的手指在書案上輕輕敲了一敲,笑道:“賀文淵,去擬旨。右將軍曹容長平叛有功,封為大將軍;輕騎將軍亦有不凡,封左將軍。具體措辭,你們幾個自己看著寫。”
“諾。”賀文淵忙從戰報裡拔出視線,作揖應下。
陳子爍點點頭,又對顧元戎道:“明日早朝朕問及誰願一戰,你要記得主動請纓。至於裨將……你可有什麼人選?”
顧元戎蹙了一下眉頭,沉思片刻,正要開口,卻被陳子爍打斷道:“朕先說好,馮有昕暫時是不能給你的。一來,京中如今也不能說是大定,朕還是需要有個妥帖些的人手;二來你一上位便提拔親信,難免落人口實。”
“臣與諸位將軍並不太熟悉……自臣掌管京中軍馬以來,打過交道的幾位將軍,除去此次隨著曹將軍平叛的,要數曾經隸屬程且行的付喜鳳、臣軍中的李恆二位將軍較為妥當。”顧元戎聞言,又斟酌了一下,方說道。
陳子爍想了想,略略點了一下頭,道:“朕再斟酌一下。”
賀文淵左右看了看,作揖道:“陛下,聖旨一事,臣還需要與幾位同僚商議一下,臣就先告退了。”
“去吧。”陳子爍聞言,隨意地揮了揮手。
“諾。”賀文淵先上前幾步,用雙手將手中的戰報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書案之上,而後又退回去,行了禮,這才退出了清心閣。
顧元戎目送賀文淵離開,而後便又垂下了眼睛,不聲不響。
“元戎這幾日心情似乎不太好,做事也總有些神思恍惚。”陳子爍自書案上抬起茶盅,低頭看著綠色的茶湯,也不喝,只是笑。
“臣知錯。”顧元戎連頭也不抬地說道。
“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