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便要將巴特爾手中的東西砸了。
巴特爾連忙一躲,急道:“王子殿下且聽我說,可汗知道王子念著多年的恩情,絕不願意傷那大魏大將軍的性命,故而特配了這藥,這毒雖看著慘烈,但絕不會要人性命,王子殿下你且考……”
巴特爾話未說完,燕嬰已憑著武將的優勢將那毒藥搶了過來,狠狠砸在了牆角,待那粉末落了一起,他才轉過頭,冷笑道:“那也不可能。”
說罷,狠狠踢開小隔間的門,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酒館。
……
這夜三更,燕嬰驚醒,他猛地睜開眼,愣愣地看著房頂的大梁,他粗重的喘息在夜色裡一聲一聲的迴響。
方才的噩夢裡,一個個身穿維丹服飾的婦孺老弱滿身鮮血、肢體殘缺,攥著他的手腳脖子,咬著他身上的肉,一聲聲嘶吼道:“你為何不救我們!你為何殺我們!你這個叛徒!你這個走狗!去死!去死!”那聲音宛如來自煉獄。
燕嬰恍惚覺得全身被他們咬的疼,他掙扎著,卻甩不掉任何一個,那恨不能吃了他的惡鬼卻越來越多……
夜色中,燕嬰轉過頭,卻看見自己的枕頭邊擱著一個小瓷瓶,和下午看見的那個一模一樣,他看著那個瓷瓶,看了許久,終究抿著唇,伸手輕輕將瓷瓶攥在了手上……
第五十六章
清晨淺薄的日光中,陳子爍懶洋洋地半睜著眼睛,一手手肘撐在枕上,手掌託著自己的左臉頰,自有一股慵懶的魅力,他披著綢緞團龍薄被,好整以暇地看著顧元戎坐在榻邊慢慢繫著褻衣的衣帶。
幾縷烏黑的髮絲垂在顧元戎頰邊,讓他的面容格外的柔和,陳子爍看得格外喜歡,忍不住將人拉了回來,又親了片刻,方才放人離開,期間顧元戎一直垂著眉眼,一個字也不說,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
因為今日不早朝,顧元戎也不急,並不叫隔出內殿的那一道帷幔外的孫景緻,而是自己慢慢穿好了直裾玉冠,最後稍作整理,便轉回身來向臥榻上的陳子爍告辭。陳子爍正因為一夜好眠而變得懶懶的,連帶著脾氣也好了不少,故而不多糾纏便傳喚外面的孫景緻進來,讓他親自送顧元戎出宮。
“諾。”精明的內侍總管連忙應下了皇帝的吩咐,迎著顧元戎便要退出內殿。
然而方走了一步便被陳子爍叫住了:“慢著。”
那兩人只好又停下來,顧元戎躬身道:“不知陛下還有什麼吩咐?”
“兩日後元戎便要開拔去邊州,準備開始我大魏與維丹這事關生死的最後一戰了吧?”陳子爍一邊兒坐起身子,一邊兒慵懶地說道。
顧元戎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正是。”
陳子爍輕笑一聲,望向被糊了紙的雕花木窗切割成一塊塊的晨光,漫不經心地笑道:“若是此次大勝,元戎可要把心完完整整地交在朕手上,不許再推三阻四,與朕玩些虛虛實實的假話假意。”
顧元戎這些年早已學乖了,心裡雖對陳子爍這霸道好笑的要求不屑一顧,面上卻裝的好好的,格外的溫順,他微微抿了一下唇,毫不遲疑地應了一聲:“諾。”
陳子爍這才徹底滿意了,揮揮手讓他出去。
皇帝的寢宮雖是後宮最臨近前庭的一處,到底門還開在後宮裡,顧元戎出入多有不便,很容易招至沒有意義的流言蜚語,故而孫景緻也沒叫其它小內侍,隻身一人帶著顧元戎走通向前庭最近的一條路,悄無聲息。
宮中本也就很寂靜,只有宮人掃地灑水的聲音,且只有聲音遠遠地傳來,並不見人,故而那歌聲合著琵琶突然劃破長空時,在顧元戎耳中就顯得格外的清晰,那歌是一首樂府曲,詞更有名,是《詩經》裡的《邶風。綠衣》一詞。
“……綠兮衣兮,綠衣黃裡。心之憂矣,曷維其已?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綠兮絲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無訧兮。絺兮綌兮,悽其以風,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孫景緻也被這歌聲驚了一下,忍不住偷偷抬頭去看了一眼歌聲傳來的地方,而他去看時,顧元戎已然駐足遠眺。
何人歌唱其實並不難尋到,因為那人正抱著琵琶坐在御宇宮最高的紫臺閣頂層的欄杆外面,兩腳垂在半空中,顧元戎也不知他是誰,又是怎麼進了那上了鎖的閣子。
他一身白衣,懷中一把木色嵌金絲的琵琶,烏黑的長髮散著,與衣袂、衣襬一同迎風飛舞,竟有幾分飄飄欲仙的味道。
顧元戎皺了一下眉頭,問道:“這是?”
“回侯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