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那是朱䴉公子,他前兩年便得了失心瘋,陛下念著舊恩,並未將之逐出宮去,而是依舊按舊日的供例養著,只是在後宮圈裡一處院子,並不許朱䴉公子出去,免得驚了宮中貴人,或是誤傷他人。也不知今日是哪個宮人,竟敢如此大意,將他放了出來。”孫景緻聽顧元戎提問,連忙回答道。
顧元戎雖在知道朱䴉與陳子路的事情後,便對朱䴉有些私下裡的看法,但聽了孫景緻這般涼薄卻好似帶著多大榮寵恩惠的一席話,心中還是免不了一寒。
但他只點了點頭,並未說話。
那廂孫景緻見到有個小內侍急匆匆走了過來,便對顧元戎恭敬地說道:“張小衡是奴婢的徒弟,自來穩妥可靠,也不愛嚼些舌根,侯爺可否通個情,且叫小衡為侯爺領路。奴婢且去後宮裡看一眼,那朱䴉公子到底是男色,皇后娘娘那裡並不好管,可這些蠢笨的奴才若沒人看著,便做不好事情,一會兒朱䴉公子驚了聖駕,奴婢著實不好交代。”
顧元戎點頭道:“公公忙去吧,我不過走些許路途,並不礙事。”
孫景緻感恩戴德地謝了顧元戎幾句,又拽過已經頗有幾分他的精明氣的張小衡,叫他好生帶著顧元戎,待張小衡恭敬地引著顧元戎繼續向前走了,這才匆匆忙忙地向後宮深處走去。
孫景緻走了不過片刻,顧元戎也才剛過了一個背對紫臺閣的拐角,便聽得遠處一聲灑掃宮女的驚呼,顧元戎一回頭,便見那一抹白衣自紫臺閣上飄飄落下。
風中輕輕消散了一句唱詞,道:
“所得非所思,所失非所知,盈盈淚千斛,難買早先知。”
血染白衣,琵琶碎……
……
大漠的風沙日復一日的吹著,將邊關吹出一片暗黃深棕的色彩,連酒坊大紅的旗幟,也在一日又一日的沙塵烈日中失去的原本豔麗的顏色。
高大壯實的男子挑開厚厚的舊棉布門簾,閃身進了酒坊,而後便將隔絕風沙的簾子放下,抖抖身上染著的沙塵,這才走到酒館最裡面的一處破舊的桌邊坐下,大聲對尾隨在他身後,滿面諂媚的店小二喝道:“小二,來一壺燒刀子,一碗牛肉麵!”
“誒——客官您稍等!”店小二對這樣洪亮粗獷的嗓門渾不在意,一抖搭在肩膀上的汗巾,一路向著半人多高、兩個成年男子懷抱粗的酒罈走去,一邊兒抄起一個粗陶酒壺,一邊兒大聲衝廚房喊道,“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麵哎——!”
而後將那滿滿一大壺燒刀子和兩個粗糙的陶土酒碗頓在了那漢子的面前。
漫漫的沙海與廣闊的戈壁草原邊,多的是這樣的酒坊,用著粗陶的酒罈、酒壺、酒碗、碗盤,有著半榻的房子、咯吱作響卻乾燥乾淨的桌椅、已然褪色的旗幟和門簾,還有大壺的酒和大碗的面,粗糙、陳舊、實在。
這裡也多的是如同正在喝酒的這個男人一樣的邊塞漢子,他們是漢人,卻像關外的遊牧民族一樣粗壯高大,黝黑結實的筋肉裹在粗布的短打衣裳下面,硬的可以和鐵一比高下,他們的面容被風沙磋磨的粗糲,被烈日曬得黑亮,他們的眼眸也是黑亮的,嗓門則洪亮的可以震聾坐在身邊的人。
他們之中有一部分,也很這個漢子一樣,有一把裹在粗布裡的彎刀,以及一個小小的包裹,甚至和他一樣,右臉上有碩大一個刀疤,這樣的男人大多是跑商隊做生意的,他們的眼眸比起那些憨厚的莊稼漢會更凌厲精明一些,算是見過血的真漢子,且相對的很有錢。
不過這個正在大口喝酒大口吃面的漢子,又和那些邊塞漢子不太一樣,他曾經做過高官公子、叛逆么兒,有一身細嫩皮肉,也曾經騎過大魏軍馬,穿過大魏玄赤兩色的戎裝,他做過將軍,貶過官,喜歡過不能喜歡的人,當過叛國賊,還做過刺客,他的臉面叫許多大魏大將看見了,都能驚他們一跳。
他叫高未離。
吃過麵,喝乾淨酒,高未離自懷中摸出些許銅板,便呼喝了那店小二來結賬,又多給了他十幾枚,算作賞錢,而後笑著問道:“我方自關外回來,一入關便聽聞大將軍要帶兵來邊關,據說是要殲滅那維丹狗韃子,可是真的?”
那店小二笑眯眯地收了賞錢,頗為愉悅,故而十分高興恭敬地答了高未離的問話:“可不是真的,早就自京中便開拔啦,小的聽過往的客人閒聊說了,先頭部隊約莫還有五六天便要到咱們這關州城來啦。”
高未離點了點頭,提起包裹和彎刀,轉身向店外走去,那店小二高高興興地一直將他送到了店門口,又說了一句:“客官慢走!”
高未離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