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晃得模糊,只好看向眼前人穿著的白色單衣,蒼白虛弱的顏色,與五顏六色的絲綢隔離得如此分明。
葉荃伸出手,按在佳巖的肩膀上,冰涼的布料沒有什麼溫度。
葉荃覺得疼痛從喉嚨開始,向全身蔓延,然後在一瞬間匯聚在心臟,彷彿為了抵抗這一心痛,他抱起了佳巖,轉身向門口走去。
馬房的僕人驚詫紛紛,看著侯爺抱著夫人坐上了馬,然後衝了出去。
早春的風溫和中仍帶著寒氣,但也包含著南來的溼潤,在寒冬中沈睡已久的綠為著這滋潤已經灑滿了原野。
葉荃一口氣策馬奔出了京城,朝著鄉郊毫無目的地行進。眼看日落西山,才在一戶農舍前停下,要求借宿。
鄉下農人誠惶誠恐地讓出最好的住屋,款待眼前非富即貴的兩人。
葉荃把乎凍僵的佳巖抱上農人的炕,佳巖卻只死死地抓著他的手臂不放。
簡陋的房舍散發著些微難聞的氣味,耳畔不時有犬吠之聲,但草草吃了粗糙的飯食,兩個人相互偎依著,很快就睡熟了。
葉荃有早起的習慣,當耳畔隱約有雞鳴的聲音,他就睜開了眼睛,黯淡的光線描繪出簡陋至極的房間輪廓,令人煩躁的難聞氣味提醒他昨晚借宿的是何種地方。他轉過頭,看到了一雙清澈的眼睛。
佳巖定定地看著睡眠中的葉荃,在黯淡的房間裡,葉荃的臉彷彿塗上灰色墨跡,讓他臉上的線條稀薄了很多,帶出的是淡然和安詳。
佳巖痴痴地看著他,從第一眼見到他時起,自己就總是追逐著這個人,這張臉,追逐著無數次地描繪他的輪廓線條,渴望著他的專注,曾經失望過,絕望過,突如其來的觸手可及,是安撫還是夢境,是不是自己伸出手去,幻夢就會如氣泡般破碎。
“房間的確是不舒服,但昨晚卻睡了個好覺,一夜無夢。”葉荃道。
佳巖看著他嘴唇翕動,目不轉睛。
晨光漸漸濃厚,灰靄慢慢退卻。
佳巖懼怕地抓住了葉荃的袖子。
葉荃把佳巖摟進自己懷裡,安撫他的後背心。
佳巖開始發抖,哽咽,抵著葉荃的胸口發出了低低呻吟。
葉荃低下頭,只能夠緊抓著佳巖孱弱僵硬的肩膀。
葉荃突然發覺,此時距離他們的新婚,已經過去九年了。而他們兩個人,從來沒有找到過彼此。
“今天,就是我們的新婚,我們從頭來過,最後一次從頭來過,如果還是不成,我就送你回家去。”葉荃道。
35
“哪裡是家。。。。。。哪裡是家。。。。。。”佳巖低吟著,手足開始蜷縮。
葉荃拉開他的身體,抱緊了他,“我就是你的家,我,我。”
“我們還回得去嗎?”
“我們都活著,也還年輕,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葉荃抱緊了佳巖的肩膀,“雖然過去的事情不可能抹得一乾二淨,但我們還是要過日子的,要吃飯、喝茶、洗澡、穿新衣服、還要看每月的賬簿什麼的,這些東西會把我們所有的感覺,傷痛的或者開心的都消磨掉,然後讓我們遇見從未曾想象過的事情。死其實是最容易的事情,人總是要死的,那就讓我們什麼也不想,在吃飯喝茶裡安穩地等死好了,要讓我們自己舒服地等死。”
佳巖停止了蜷縮。
“看這農舍,髒亂簡陋,還一股臭味,想想我們的小摟,華麗舒適,還有安神怡人的薰香暖爐,我們要好好地活著,享用我們得到的東西,說不定,下一輩子,我們就投生到農舍的家裡了。”葉荃笑著說。
佳巖抿著唇,呆呆地看著前方,床內側斑駁的老牆,汙跡處處,訴說著貧窮和艱辛,可是,只要在華麗的生活裡,人就活得下去了嗎。那自己長久以來的痛苦算什麼。
“我還是想和佳巖你,在侯府裡生活。”葉荃的聲音從頭上方傳來,近得彷彿聲音是說在自己的心裡的。
佳巖閉上眼睛,修長的手臂摸索著擎住了葉荃的脖子。
葉荃撫摸著眼前佳巖光滑潔淨的手臂,涼滑的感覺讓人莫名地覺得悸動。
一滴眼淚滑出了眼簾,佳巖哽咽著,兩隻手用力地絞著葉荃的衣領。
葉荃看著晨光擠進這破漏的房間,給眼前佳巖清秀的臉慢慢染上了淺金色,亮得可以清晰的看到面板上細細的絨毛。這悲傷的臉,就是佳巖的臉,眼角帶著無以復加的酸楚,這是,彷彿要證明自己的決心一般,葉荃低下頭,吻去了那眼角的淚水。
隨即,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