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的人已像被催眠般的陷入自己製造出來的世界,失去任何應有的反應及感覺。
收緊雙臂,京樂的自責絕對不比戀人來得少,但他一直撐著保護他的壁疊,只因他不想再見到6年前浮竹崩潰的樣子。所以多年來他小心翼翼的避免任何讓他想起過往的事物,不願他再次經歷那可怕夢魘。
怎知……導火線竟又是自己惹來的!再一次的,又是自己傷了他……
埋進浮竹髮間,隔了多年再一次不由自主的微顫起來。京樂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此時的他依舊和之前一樣束手無策,只能緊緊抱著懷裡微涼的身子,不停的低聲喚著他的名字。數十聲後,浮竹像突然驚醒過來一般,發瘋似的狂亂掙扎踢打著,這舉動讓京樂不由得鬆了口氣。
有反應就表示正在恢復。
任由他恣意的發洩,京樂毫不在意他的暴動,只一手摟緊他的腰一手撫上他的發,低柔的安撫著。過了好一會兒,被緊箍在身前的人才漸漸平靜下來,原先掙扎揮打的手停止,改而揪住京樂胸前的衣襟,緊到纖長的指節泛起不正常的白。
懷裡的身子停頓了一會兒,之後才緩緩的顫抖起來,像陷入哭泣,卻無聲。京樂嘆口氣,輕輕拉開兩人距離,撫著長髮的手收回,抬起人兒的下顎,果不期然出現一張異常蒼白的臉龐,過份壓抑充血的雙眼,下唇被自己咬得血跡斑斑,舊疾發作咳出還未拭去的血絲殘留在唇邊,以及方才意識回覆後才湧出,此刻仍不停滾落的透明液體。
「春……水……?」浮竹沙啞著聲喚他的名字,被迫仰起的臉龐神色迷茫,像身處蒼茫邊境找不到依靠的脆弱感覺。美麗的雙眸裡不間斷的淚滴氾濫著滑過眼角,滴落在肩臂上。
京樂心裡泛疼,抱著他坐入一旁的躺椅,收緊摟著他的雙臂將他再往懷裡帶得更近一點。「求你,求你了十四郎……別折磨自己,也別折磨我……」痛苦的閉上眼,低頭貼上懷裡飽滿而白皙的額。「不要再想了……拜託……」偎著他,也讓他偎著自己。
被京樂摟住前的浮竹感官是麻痺的。
要是早先就這麼消失,是不是就不需忍受這種撕心裂肺的痛?浮竹陷在漫無邊際的地方,幾乎連自身都看不見的黑暗裡,開口喊叫卻聽不到任何聲音,伸手想觸碰卻連自己都摸不到,就像,只剩意識還殘存著的飄渺感。
周遭一下子亮起來,曾經過往的人事物記憶如同快速倒帶般飛掠閃過,最終漸漸慢了下來,出現的畫面是夜幕中璀璨奪目的店名-狂花-。接下來的每一幕都像瀏覽照片般,停留,翻動,像要逼迫觀看的人再一次深切的重新刻印在腦海中。
第一眼的春水,冷酷的,無情的,專制的。曾經傷害過,溫柔過,狠心過,珍愛過。最初被強硬奪走身體的痛,拉扯著每個器官每縷感情陸續脫離,最終連心都不屬於自己,結局則是將唯一的家人都要走了。這一切的一切,起因都是意外闖進他生命,也讓他意外闖進生命裡的自己。
朦朧中依稀聽見叫喚自己名字的聲音,眼前的畫面突然隨著聲音出現裂痕,到最後崩裂成粉末,風起,散去,又回到原先的黑暗。不同的是開始有了知覺,感受到細微的溫度一點一滴滲透著擴散開來,像容器被液體逐漸充滿,原先填塞著的恐慌與冰冷溢位,被熟悉的暖意取代,自身的形體才慢慢浮現,回覆成觸碰得到的實體。
所有感官瞬間清晰,浮竹可以感覺到緊摟住腰間的有力臂膀,腦後輕柔撫慰的溫熱手掌,京樂的溫柔讓浮竹滿心驚懼的掙扎起來。然而擁住他的人收緊力道毫不妥協,直到浮竹自己歇息下來。痛覺由靈魂深處湧出,刺激著眼框泛起水霧,控制不住的化為液體流洩,經唇部,喉頭,雙臂,繼而往下漫延到全身,引起一陣輕顫。
「對……對不起……我很抱歉……春水……我……不是故……意要想起……來……」浮竹埋在京樂懷裡,斷斷續續的擠出話來。想起往事的結果,就是拖著京樂與他一起痛苦,而一直以來壓抑著的過往一旦爆發,往後的日子極有可能因此出現變數。不能讓這種情形發生,所以他努力回覆。
「不是!」京樂眼框泛紅,俯身埋進浮竹頸邊的發裡,哽咽著低吼。「那些事從來就不是你的錯!不需要為你沒做的事抱歉!」要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當初要是沒有強留你在身邊,你就不會被逼到這種連自己的身心都失去主導權的地步!
到如今懷裡這個人擁有的,只剩下一個名叫京樂春水的戀人,其他的,都在6年前的那個晚上,一夕之間消失殆盡。京樂對此一直抱著悔意,原先是想徹底擁有這個叫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