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並不知道,常明兮不語,隨後,兩手各拿了一個饃饃,走到門口,一個給悽辰,一個給朱律,說:“吃吧。”
剩下還有兩個饃饃,他拿起一個,撕下來一塊,把剩下的一大半放回去,對安寧和淑節說:“我吃這個就好,剩下的要委屈你們分著吃了。”
淑節的眼眶霎時就有點紅,她哽著說:“主子,宮裡……咱們只有許大人能說得上話了,要不我們找他……”
“求人不如求己,”常明兮淡淡打斷他,取過早先先帝賞的銀狐狐裘圍領繞在脖上,說:“我出去走走,你們不必跟著。”
拿著那小半塊饃饃,常明兮慢慢踱著步子,走到桐池邊上。他從手上再次揪下來一小塊饃饃,在手指間碾碎了,扔進桐池中。
池裡的紅鯉和花鯉立刻圍聚了過來,還有一些其他的小魚兒,都在水裡翻騰著搶食,一時間,小小一方桐池,竟然熱鬧非常。
常明兮眉目間藏著幾許柔色,因為一笑,口中撥出白氣來。他又揪下一小塊,投入池中給魚兒餵食。
仲儀從楚樓的墓前離開,繞出那棵梧桐樹的時候,看見的正是這樣一幅景色。
遠山青黛,天色正是清明,男人脖上圍著一圈銀狐狐裘,松絨蓬軟之間映得那人的臉臘梅般的白,許是池中水色漣漣,那人眼中竟也像是盛了水似的清朗,一點也瞧不出瘋了的痕跡。
忽然一陣風吹來,常明兮手中碾碎了的饃饃隨風飄到挺遠的地方,魚群又朝著那兒游去。常明兮的目光隨著魚群而動,延伸到某處的時候,忽然看見池邊一雙繡了金絲邊的鞋。
他抬眼,正與仲儀對視上。
5、第五章 易食
一身黑色的袍子,衣袂被風撩起,一雙瞳仁裡猶如藏了沉沉的夜色,只看得人打心口裡發涼。
但是常明兮卻不是這樣,每每看見這人這般閒適地站著,眼前出現的卻總是那一地的血汙,那染了血跡的官服,和他再也回不去的家。此時,他幾乎要咬碎了一口的牙,才好不容易忍下了喉間那沸騰著要湧出的血液,一聲悠而長的呼氣之後,他收回目光,依舊是看著水裡的魚群。
然而仲儀卻稍稍有些愣住了。
倒不是他並未向自己行禮,而是方才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冷淡中夾雜著一絲隱忍著的怒意,總讓他覺得是哪裡熟悉似的。可下一刻常明兮再次垂下了頭,眼簾半垂,餘下的猶如半月般的眼眸被常而纖細的睫毛擋住,仲儀又覺得,也許剛才是自己恍了神,才總是想著楚樓。
楚樓?
仲儀剎那間被自己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想法驚了一下,原來剛才的熟悉感,竟覺得是像楚樓?
明明是哪裡都不相像,又怎麼會產生那種感覺。
想著間,像是自嘲般的揚唇輕笑一聲,唇齒間吐出的一縷白氣隨風而散。
“你那兒可有吃的,我拿這個跟你換,可好?”手中的饃饃已經盡數灑進了池水中,見沒了魚食,魚兒們擺尾一個轉身,重又各自散去了。常明兮突兀地開口,說完,抬眼看著仲儀,伸手扯下了脖間的銀狐狐裘,白皙纖細的脖子露了出來。
“你知道我是誰?”仲儀反問,並未自稱“朕”。
常明兮搖頭,一雙眼睛澄澈乾淨:“可我知道你一定有。”
“怎麼,拿來餵魚?”
“不,是我要。”
仲儀看著他削瘦的模樣,大抵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他早就見識過內務府趨炎附勢爬高踩低的做派,只不過因為他也厭惡常明兮的身份,所以這次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現如今常明兮這般放下身段,拿先帝賞賜的東西跟他索要食物,不論他瘋是沒瘋,仲儀心中不禁又對他鄙薄了幾分。
他伸手過去,接過常明兮遞來的銀狐狐裘,大拇指細細摸了摸,說:“這可是世間難求的好東西。”
常明兮不為所動:“是麼,那能換多少吃食?”
仲儀伸出三根手指:“雖是好東西,但只能換三天的吃食。”
常明兮的眼神掃過來,那目光冷而不冰,就像是此時桐池裡的水一樣,雖未結冰,但是伸手進去還是能感到凍得刺骨。
“為何這麼少?”
仲儀淡淡地挑了眉峰:“因為現在,是你有求於我。”
常明兮靜默了半晌,忽而勾了嘴角淡淡一笑,就跟身後的遠山一般悠遠淡漠:“既是這樣,三天就三天吧。”
那一笑當真是清美至極,仲儀竟看得稍稍有些愣住,難怪當年先帝把他當寶物一樣的供著,這樣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