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母。”
陰沉沉的天空中響起一個悶雷——
雨開始下,越下越大……
“其實‘艾雯’只是家母的化名,她的真名叫安琪拉?迪亞席,法國多爾多涅人,如眾人所知,出身貧寒的她在8歲那年就獲得了3個博士學位、2個碩士學位,10歲時受聘於智慧聯合生物工程研究院,12歲時首次提出合成人的議案,15歲時主持製造出了第一批合成人,一切都是那時候開始的……”
穆先生望著窗外的雨,緩緩說道。
紫龍低著頭,一聲不響地給穆先生換上新的假肢。他沒有提狄蒂斯是如何擺脫他又回到基地來的,也沒有提自己腦後的傷是怎麼來的。再重的傷,重得過四肢俱斷嗎?
“家母21歲那年去了一趟中國,在那裡住了半年,遇上了一半是中國藏族血統、另一半是日本血統的父親,可他們沒有結婚,後來,家母回到法國,就生下了我,”穆先生說著用剛換好的假手端起茶杯,淺啜一口,繼續道,“印象中,母親和我並不親近,她最喜歡的,是她用自己的細胞和基因,親手製造的一個合成人,編號是PPX—023。那時,合成人還不能有自己的名字,可母親卻偷偷給他起了一個名字,叫作卡妙,那個名字只有母親才能叫,別人還是隻能叫他的編號。母親給我唯一的特權,就是派卡妙來照看我,他和其他一代合成人一樣,不能說話、不能流淚、也沒有任何表達自己感情的途徑,所以,記憶中的他總是冷冷地、一聲不響地跟在我身後……不過,他是一個出色的保鏢,曾經用自己的身體替我擋過不止一次子彈,因為保護我的安全,是媽媽的命令。”
穆先生用低沉的聲調,不慌不忙地敘述著過往的一切,那眼神是晦暗的,撒加、艾俄羅斯立在一旁,靜靜地聽他描述一個不一樣的PPX—023。
“我很明白合成人是一種什麼樣的生物,他們永遠只會聽從於主人,我也知道他保護我僅僅只是出於服從媽媽的命令,可那時候的我們……真的和親兄弟沒什麼兩樣。一來因為我們一直在一起,二來則是因為媽媽對他視如己出。對她而言,卡妙才是她生命的延續,而我不是,她按照自己心目中最完美的標準來塑造卡妙,他那高傲的性格,就是母親刻意培養出來的。”
“大多數時候,卡妙只會靜靜地站著不動,任由母親愛他、疼他、叫他‘乖孩子’,有時候我甚至會產生一種錯覺,他們的關係已經超越了一個合成人和一個主人、一個製造者和一個被製造者……那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穆先生說著秀眉微蹙,似乎直到現在,他仍然分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有時候,我還討厭過他,因為我會時不時地想著,是他奪走了原本應屬於我的母愛……現在想起來,其實我是喜歡他的,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件事,我會忽略他是一個合成人,而把他當作親兄長看待……”
可合成人和人類始終是不一樣的。
陰沉沉的烏雲中忽地劃過一道刺眼的亮光,接著是一個尖銳得幾乎能刺穿人耳膜的響雷,天上的雨開始以傾盆之勢往下墜——
穆先生清楚地記得那一天是自己17歲的生日,當時他正在研究室裡一個人演算一條極複雜的公式。誰都知道,工作的時候他喜歡安靜,所以附近沒有其他人。
作為一個17歲的少年,那時的穆先生比一般同齡人來得老成,生日對他而言沒有太特殊的意義,可今年不同,因為向來和他沒有太多接觸的母親突然吻了他、祝他17歲生日快樂,並承諾送他一份禮物。
於是穆先生對這年的生日有了一些期待,若不是卡妙的突然闖入,他已經將那條公式完成,也許還有點時間換件衣服再去見母親。
他做夢也想不到一向靜靜地在他身旁守護著他的卡妙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刀光一閃,他還沒反應過來就倒在了地上。
等他萬分震驚地看著那雙已經和他的身體分離的小腿才明白髮了什麼事,他之所以站不住倒在地上,是因為支撐著自己身體的雙腿已經被齊膝斬斷!
他抬起一雙清澈而無辜的眼睛看著他向來視如兄長的卡妙,後者正用一雙和他眼睛顏色一樣冰冷的藍眸看著他。
深入骨髓的疼痛和恐懼使他顫抖著說不出半句話來,甚至顧不上面前這人在前一刻還斬斷了他的雙腿,他伸出雙手緊緊地抓住對方的褲腳邊,求救似地看著他。
可他的求救沒有得到絲毫同情。
刀光再次閃過,他發覺自己再也抓不住任何東西,他可以用來抓東西的手也和身體分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