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抽講桌,那講桌本就歪歪倒倒的,被黃荊棍做的教鞭一抽,看起來像下一秒就要散架。結果直到我們畢業,黃荊棍換了好多根,那個講桌都還沒散架。
女老師扯著嗓子說:“看什麼看!把腦袋扔出去看嘛!”
我們覺得脖子一涼,就都把頭伸回來了。這個時候班上的調皮大王,一個叫趙大野的,就會翹著蘭花指怪叫:“看什麼看,那是人家白醫生,又沒你們的份了啦!”
我們鬨堂大笑。女老師氣得滿臉通紅。
大家都知道女老師追白醫生就差沒逼到床上去了,一手抓煲肉湯織圍巾,一手抓人生理想詩詞歌賦,有空就膩去衛生所,只可惜兩手都久久不硬。
以前我聽黃大嬸說,這種女人要擱轉去幾十年,憋憋得浸豬籠。
可是女老師沒有被浸豬籠,她還站在講臺上。她把教鞭“嚯”的一抽:“趙大野!你給我站起來!”
趙大野“哎”一聲,歪歪斜斜的站起來說:“難道不是給白醫生的麼。”
女老師又把教鞭一拍:“你給我站到外面去聽課!”
趙大野就吊兒郎當的走出了教室,走回家去了。
那個時候我好羨慕趙大野啊。
他是我們班最窮也是最野的,他家就他和他奶奶,他奶奶耳朵背,每次女老師跑他家去告狀,他第二天就跑到教室來,給我們模仿:
先是佝著背焉著嘴說:“他老師,你來啦!”
又挺起胸:“誒大娘!你管管你家大野吧!”
“唵?不大不大!這房子還是他爺在的時候修的呢!”
又擰著腰翹著蘭花指:“我說你家大野!他上課不認真!”
佝著背把手一別:“我爺早死了!那還能陪你上街!”
每次我們知道女老師要去趙大野家家訪了,睡覺前都會讓家長第二天早點叫我們起床,以便早去學校看趙大野的表演。真是比村裡來了雜技班子還積極。
放了學回家,我和鄭樂看到趙大野還在地裡逮青蛙。我說:“大爺,你逮了幾隻啦。”
趙大野說:“才三隻!”
鄭樂說:“大爺,今天老師佈置作業啦。”
趙大野說:“她還好意思佈置作業!要不是去上她的課,我現在起碼逮了一打啦!”
我給鄭樂說:“我也想吃青蛙。我也想下去逮。”
趙大野說:“你們先去寫作業,幫我抄一份嘛,我逮了青蛙分你一半。”
我笑著說好。
爺爺老是說趙大野這孩子心不壞,有東西能想著別人。其實爺爺不知道我們常常幫他抄作業。
打打鬧鬧哭哭笑笑中,我們小學畢業了。
鄭樂去了市裡面的中學,他成績比我好。我數學差的像狗屎,這是我數學老師說的。我去了鎮裡面的中學。
爸爸說:“讀什麼書,浪費錢!”
爺爺把棺材錢拿出來了。爸爸閉嘴了。
其實爸爸不在乎我讀不讀書,他只是在乎要不要他掏錢而已。
爺爺說,等我出息了還他。
但是他沒等到。
我在鎮上讀初中的時候是住校。每個週末爺爺就來鎮上賣花生,賣土豆,賣紅苕。買完了就等我去找他,爺爺揹著揹簍,我揹著書包,我們牽著手一起回家。
爺爺每次問我:“在學校開不開心?”
我說:“開心。”
其實我一點也不開心。
室友們每次在食堂打菜,我經常只能打兩毛錢的飯,然後吃自己帶來的酸菜。別人的衣服好多是花花綠綠的,我的衣服總是藍布,黑布。
我和他們不同,所以他們欺負我。
世界上太多事情這麼莫名其妙。就像爺爺那麼愛我,我想了很久都沒想明白。世界上那麼多人不愛我,為什麼爺爺卻愛我?他們是因為不同才欺負我,那爺爺是因為相同才愛我嗎。
我們都姓蕭,我們都窮,我有個沒良心的爸爸,他有個沒良心的兒子。
林凌又是我室友——這隻代表我們同處一室,並不代表我們是朋友。我還有個室友叫謝如玉,爺爺告訴我,這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意思。但我並沒有告訴爺爺,這人一點都不如玉,我覺得他應該改名叫謝如狗屎。但我並不敢當著他的面說,他比我高比我壯,他經常喊我豆芽菜,蕭豆芽。
宿舍裡我最討厭他。他老是欺負我。
因為他我都討厭來上學了。
但是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