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雲子老先生微微一笑,目光望向了古驁:“古家小子,你過來。”
古驁忙傾身近前,往前微微挪了一挪,答道:“是。”
山雲子老先生點了點頭,緩緩地道:“你可知你夫子在信中,對你大加褒讚之詞,希望我能將你收在門下,你如今與我說一說,為何要來山雲書院?我的弟子簡氏名滿郡中,你跟著他學,不也很好麼?”
古驁未曾想過不再師從簡璞,見老先生如此問自己,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簡璞在他心中,一直是他師承所在,古驁於是直心道:“弟子跟著簡夫子學書,未敢荒廢,已逾六載。夫子如今帶弟子來山雲書院求學,是為增長履歷,然夫子仍是我的夫子,古驁不敢有擇師之想。”
簡璞聞言,心下欣慰的同時,也不禁在一旁喟然勸道:“……驁兒,不是為師不願教你,是為師教不了你了。如今為師薦你于山雲子先生門下,你便回了先生所問即可。”
山雲子老先生在一旁,也微笑著捋了捋長鬚,慈祥地看著古驁。
古驁這時才意識到,原來簡璞帶自己來山雲書院,不僅僅是遊學,更有拜師之意。見簡夫子殷切地望著自己,目光中滿是願自己一展所長的期待……而山雲子老先生似又有考校之意,古驁便也不忍令夫子簡璞失望,想了一想,古驁鄭重地回答山雲子老先生道:
“凡人慾在世上建功立業者,需深謀遠慮,動之萬全。若有一絲一毫不精細,則忽小而敗大也。簡夫子提綱挈領,已教我如何立身處世為人,然如何佈局策略,如何實踐所學所聞,如何處理細末之處,我卻從未學過。”
山雲子微笑地點了點頭,示意古驁繼續往下說。簡璞在一邊看著,之前也不禁有些忐忑不安地心道:“不知道我這位弟子,能否入了老師的眼!我在信中已經為他美言說盡,接下來就要看他自己了。”
其實在簡璞原本的打算中,他是準備先來見山雲子討教一番,再引薦古驁的。卻不想他前腳才進了山雲書院,立即便有童子來與他說:“山雲子先生讓你先不要單獨去見他,帶著你門下的小學子一道去見。”
簡璞知道這是老師斷了自己先為學生探路的念想,這次帶著古驁一道拜謁,尚完全摸不準老師山雲子的意思……如今見古驁好好答了,那眉目神色之中又有了之前在芒碭山中被自己為難時顯現出的堅毅質樸之氣。簡璞這才略微放下心來,心道:“我剛才在擔心什麼。我教出來的學生,我還不知道麼?他是心中最清明的。怎麼會懼了老師山雲子的問話?”
只聽古驁續道:“我既已立志要為讀書人爭氣,以天下為己任,便該鑽研安天下之精細事物,方能有所施展,不負聖賢所託。否則空言高義,終不過搏名而已,於此世於此民卻無半分用處。弟子來山雲書院,便是為學‘致用’的學問而來。”
山雲子聞言點了點頭,見古驁說得並不虛浮,字字句句沒有矯揉造作之意,倒都是實言,心下便有讚許之意。卻不像之前另一位弟子荀於生引薦的廖家孩子,一開口便是鬱郁乎文哉:
“人非生而知之者,好而學之也。山雲書院天下翹楚,人人盼慕之。有兵家之勇,有儒家之仁,有墨家之義,集美天下,吾何不從於?
江山如此,英雄競逐。夏帝周王,揮鞭宇內,莫不是以兵之利,德之仁以克之。山雲書院建瓴於高,傾覆天下才子,吾亦從之也。”
當時山雲子對廖去疾這個回答並無滿意,便又問道:“那你想學什麼?”
廖去疾答道:“安定宇內,莫不外乎攘外安內兩策。外戎如今為天子親家,於中原已無必得之意,若是安內,弟子願追慕山雲書院先賢,致力剿匪。”
‘剿匪’一門學問,乃是山雲書院從前那位揚名天下的太尉所弘揚,但山雲子執掌山雲書院三十餘年,以傳承“成敗興亡之理”為己任,如今聽到廖去疾答了‘剿匪’二字,心下卻深知剿匪一門,並非成敗興亡學問的根基,見廖去疾如是說,便對他道:“你先隨書院中的講課夫子學些,若有什麼不能解,可著你荀夫子來問我。”
“是。”那時候廖去疾依言退下了,荀於生卻在一旁心道:“看來老師還不知道我這弟子天資過人的聰慧之處,竟沒有就此收徒。也是,這幾句話之間也問不出什麼,今後我得常常帶著去疾來見老師,老師知道了去疾的好,方才願意收他為弟子。”
如今山雲子便也問了古驁同樣的問題:“你既來了山雲書院,想學什麼?”
古驁想了想:“我聽說山雲書院最深妙的學問,乃是成敗興亡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