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璞看著古驁,深重地嘆了一口氣。
簡璞發覺自己還真是沒有侍奉權貴的命,就該是一輩子閒雲野鶴的……他隱居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為了古驁,如今終於動了些結交世家的念頭,還準備帶著古驁走動走動,好把古驁儘量往高處指引……可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古驁這邊卻出了岔子!
看來,自己這輩子註定是與世家無緣吶!
“夫子?夫子?”古驁提醒道。
簡璞有些無奈地從懷中摸出一隻百兩的金錠,交給古驁,道:“這個給你,平時日用。”
“哦,謝夫子。”古驁點了點頭,便收下了,簡璞不以金銀為意,古驁亦然。師徒兩人一個默默地給了錢,一個渾不在意地收入囊中。
這時簡璞的目光望向了前路,終於牽起了古驁的手:“……為師……這就帶你去見我的老師山雲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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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這幾日廖去疾在廖府輔佐父親處理公務,早有好事的公子哥兒來給廖去疾報信說:“那個寒門小學子,在元蒙院耍了威風,我等自恃身份,不願為難他。他倒閒不下求名之心,又是挑水,又是追求雲公子!”
廖去疾在聽見“雲公子”三個字的時候,眉毛微動了一下。雲卬是山雲子的幼子,廖去疾早就想親近的,可惜他姿容太過出色,總覺得但凡是少年人對他親切,便是與他有圖,弄得廖去疾反而不敢結交了,偶爾遇見兩次,只能彬彬有禮的聊上幾句。
如今聽說古驁居然敢去撩撥雲卬,廖去疾心下就笑了一聲:“這個古驁到底還是沉不住氣呀!我不過在廖府中蟄伏了數月,由他去鬧,他便惹出這麼大的亂子。我之前想的不錯,若踩不到我廖去疾的肩頭去揚名,古驁定也會找別人。可惜這次他是打錯算盤了,雲公子怕是不會對他假以辭色。”
想畢,廖去疾便問那來報信的:“喔?那後來如何了?”
那人添油加醋地說:“廖兄,你不知道……那小子一開始還真騙了雲公子一陣子,雲公子日日去等他挑水呢!結果後來他到處跟人說,說什麼雲公子委身於他,便是因為他善讀書,又每日自己挑水,得了雲公子的憐憫,還嘲笑我等都沒有他有手段哩!”
廖去疾聞言,心下不禁嗤笑一聲:這古驁,比自己想象的,要蠢多了呢!
唉……可父親還要自己結交他,廖去疾在心中想著,父親這人,就是喜歡事無鉅細都完美無缺,之前讓他結交雲公子,後來又讓他把所有進山雲書院的同齡世家學子都籠絡起來,如今又要他將這寒門小學子也募入麾下……他還要練部曲、管郡務、幫父親送往迎來……他從小是神童不假,可父親這是以為他有三頭六臂麼?
再說做事都要有個輕重緩急,古驁既然現在做了蠢事,日後能收攏的機會就多,廖去疾不急在這一時。便緩緩摸著自己手上的玉扳指,對來報的人說:“我知道了,你回去罷。”
☆、第26章
古驁跟著簡夫子穿過一片茂林修竹,鐘聲從遠處傳來,響在山嶽回崖中,沓沓杳杳,凌蒼悠翠間,清肅更顯。簡璞牽著古驁,踩著錯落的石子跨過清流激湍,來到一座竹舍旁。那守在外面的童子一看簡璞,便道:“先生已等候多時了,快請進來。”
簡璞點點頭,示意古驁跟著自己,挑簾進了內室。簡璞一進去,便伏身拜了下去:“老師,弟子簡璞拜見。”
古驁也跟在簡璞的身後一同下拜,只聽一個語音蒼老卻精神矍鑠的聲音道:“快起來罷,我等你很久了。”
簡璞這才直起了身子,古驁也隨著簡璞而起,兩人都在擺好的草織團蒲上席地正坐。古驁抬眼望去,只見室內佈置極為簡單,不過是一塌、一案、一杯、一盞、一燈、一畫而已,卻與窗外的幽幽翠竹,襲人的清香交相輝映般,將這簡室襯托得清靜又雅緻。
古驁心道:“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之句,我在見到此前,還不完全明白是何意蘊,如今見了這方至簡,我才知道氣韻一字,真不是靠著物,而是靠人。
古驁如此想著,便順著簡璞的目光,恭敬地看去。只見面前榻上正坐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先生,似乎已年逾古稀,鶴髮童顏,面上帶慈,他衣冠履帶皆是白,雖是布衣,卻更顯出一股世外高人的仙風道骨氣度。
古驁見夫子簡璞如此虔謹,自己也不禁肅穆起來,屏息地端正坐在了簡璞身後側的位置。
“老師,這位小學子,便是我與您在信中提到的古驁。”簡璞伏身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