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石就不再當眾練起玄心劍。裴青的三個徒弟顧惜緣、蘇櫻和裴永真也像冥冥中約好了一樣,也不再提這套劍法。是以顧蘇雖然是雪山派的現任教主,這套玄心劍卻是知之甚少。
李四海聽到這一句也是傻了。顧廷讓若會玄心劍,就是謝石心甘情願傳授他武功,他為雪山派的入室弟子也算是應有之意。但謝石既然收徒,緣何眾人都不知?別說本門本派,江湖上也沒有傳出一點風聲來。
小嵐山鼓腮不屑道:“學了玄心劍就是謝石傳人嗎?謝師父生前最恨爭權奪利、蠅營狗苟。他替皇帝辦差,還敢說自己是謝師父的傳人?”
李四海也反應過來,一拍大腿道:“對!他定是使了什麼詭計才偷學得一招半式的。”
顧蘇心中對此人舊疑未去,又添新問,也不急在一時。他且問道:“四海賭坊情況如何?”
李四海道:“先前大約是有人看見你進來過,禁軍打扮的人搜了一遍,一無所獲就撤了。不過你還是不要去了,我怕那裡還留有人監視。”他想了想又抱歉道:“漸青師侄不見了。我已請丐幫的人去幫忙找了。聽說今日一大早有人看見他先去了端王府,接著去大理寺,後來又入了宮。”
顧蘇兩道軒眉高高聳起,嵐山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一下,生怕他遷怒自己。誰料顧蘇無奈嘆氣道:“他此刻定和端王在一起,算了,先不用管他。還是勞煩四海兄再幫我找一個落腳的地方。這裡,總不好打擾史幫主他們。”
李四海一口應承下來。顧蘇便起身往外走,邊走邊說:“李兄,我有個地方一定要去一下。”
城南斷橋衚衕的素心閣,此時笙簧盈耳,玉笑珠顛。閣主沈蔚在應酬場上觥籌交錯之中,忽然聽見一兩聲琴音。他與貴客告罪一二,便退了席,走到廊下,正遇上挾箏而來的明珠。明珠見他酒酣耳熱中脫身出來,奇道:“閣主,有什麼吩咐嗎?”
沈蔚眼神幽遠,凝神傾聽,過了一會道:“你聽見了嗎?”明珠亦是靜心聽了一會,果然聽見一兩聲極淡極弱的琴音,曲不成曲調不成調,像是信手拈來。“在梅塢,你隨我來。”沈蔚道。
明珠緊隨他身後,又是緊張又是驚奇道:“是誰在彈海月清輝琴嗎?”
梅塢在後面,離這裡足有五六個院落,這樣喧囂的環境下,居然能聽見如此細弱的琴音。明珠不禁對沈蔚既敬且服。
沈蔚心中卻極是不安。當他走到梅塢外面的時候,那一兩聲練手的聲響已經斷絕,琴音重新響起的時候,是一曲《廣陵散》。
風停雲滯,琴音錚錚有鐵戈之聲。明珠也頓足,慘白了面容,心道:這人是來踢館的嗎?
沈蔚疾步邁入正堂,果然看見顧蘇盤腿坐在地上,膝上放著海月清輝琴。琴聲收束,他抬起頭來,沈蔚見他脖子上纏著白布條滲出血跡來,急道:“怎麼回事?難道是顧廷讓?”
顧蘇自地上站起,將海月清輝琴還與明珠,明珠卻伏地不起,眼含熱淚,哽咽道:“教主清音,聽之忘俗。明珠不敢復彈此琴。”
顧蘇一笑了之,轉向沈蔚,從袖裡抽出一支小竹管。沈蔚接過後,擰開竹蓋,猝然從裡面掉出一隻白色小蟲,似蠶似蛆,在地上扭動。沈蔚大驚失色,後退幾步,眼望顧蘇道:“阿梅,你……”顧蘇嘴角一彎,手發銀針,將那小蟲釘死在地磚上。
沈蔚驚魂未定,抖聲道:“阿梅,你這是什麼意思?”顧蘇冷哼一聲,道:“沈閣主,你認識這東西嗎?”沈蔚勉強道:“苗疆的三尸蠱,在西川是稀鬆平常的。”顧蘇冷笑不絕:“在苗疆稀鬆平常,在皇宮裡呢?這是我從皇后腦中起出來的。”
連皇帝和端王都只以為皇后是中了毒,卻絕少有人知道,皇后真正是中了蠱。
沈蔚眼中光芒一閃。只這一瞬,顧蘇就已全然明白過來了。他神思倦怠,疲憊地撫著額頭,道:“果然是一報還一報。大師伯,她果然也是姓裴的。”
皇后中蠱已有五六年的時間,而五六年前鎮國公主府正氣焰方熾。齊後個性一向掐尖要強,而鎮國公主早年與宣懿皇后鬥得太多,鬥怕了。裴永真唯恐後宮再養出一個宣懿皇后來,是以狠下殺手,令齊後終年纏綿病榻,外戚無力干政。
皇帝與端王,端王與太子、寧王,幾方互相猜忌,都以為對方是真兇,頗不自安。其實以太子、寧王之為人,未必敢下手弒母,擔這樣洗不掉的終身汙點。皇帝或許知道實情,或許起了疑心,然而他那時不敢觸怒權臣,於是坐視齊後被害,一來麻痺對手,一來也樂見後宮無力干政。
什麼只羨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