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的趙氏夫妻目露迷惑之色。隨後看到趙南星,他嘴唇翕動幾下,好似在說:你沒有事,這很好。兩人都不復昔日俊秀好顏色。趙南星眼角溼潤,滿臉都是欲言又止的憂傷。
太子哼笑一聲,道:“下面的可是安寧侯葉漸青?”葉漸青動動脖頸,點頭稱是。太子道:“你與趙犯是如何認識的,從實招來。”葉漸青有氣無力道:“我從前在江南住時,與漕運總督的公子交好。袁公子在許州梅花書院讀書,我常去找他玩耍,因此與趙公子也熟悉了。”太子又問:“趙犯與你交好之時,有沒有流露謀反之意?”葉漸青冷笑道:“紈絝子弟交遊,從來只問花評柳,鬥雞走狗,談那個做什麼?我們不懂。”
齊衍一拍驚堂木:“大膽!”太子亦是冷笑道:“若是沒有,又為何寫這些大膽狂詩?什麼‘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惟有蟄龍知’,今上飛龍在天,你卻求之地下之蟄龍,非不臣而何意是哉?”葉漸青恬淡道:“詩詞安可如此解釋?今上自作詩言:‘天下蒼生望霖雨,不知龍向此中蟠’。同樣一首詩,同樣的一物,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易家見經,道家見淫,先有逆心者才見不臣。”
皇帝也曾作詩說自己是蟠龍(蟄伏在地而未昇天之龍),他這話辨得巧妙。所謂見心見性,你們覺得那是逆詩,那是因為你們就是亂臣賊子,先懷了不臣之心,所以看白的也是黑的。
堂上兩人都是狼狽不堪,齊衍又用力拍桌道:“狡辯!我看你是不吃點苦頭不知道輕重。”他大喝一聲,旁邊正在行刑的皂隸將半死不活的趙氏夫妻拖了下去,堂上留下幾條長長的血痕。太子不自覺皺眉移開目光。齊衍顧不上請他離座,指著葉漸青道:“請安寧侯再吃二十大板!”
葉漸青撇嘴不屑一顧。兩旁皂隸“威武”一聲,走上前來。忽聽趙南星抖聲道:“等等!”太子、齊衍都將渴求的目光射向他。只見這個與安寧侯年貌相當的青年,一臉慘白,笑得好似鬼魅一般:“我也看夠了這些。大人想要的東西,我給你們就是了。”葉漸青怫然變色道:“你渾說什麼!南星,我小時候被公主奶奶打慣了,我不怕疼。”
太子心跳加快,齊衍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開口道:“我不信你這麼輕易就開口,那之前又何必忍耐。”趙南星遂低頭道:“我不是說了,我見不得這個。特別是尚秋死後。東西真不真你們看過就知道了。隨我叔嬸一起押來的,還有趙家的家當吧。不知佛堂上供著的淨瓶有沒有拿來,那裡面封了一軸畫。”
齊衍壓抑著心中的狂喜,對太子點頭道:“臣帶人去抄撿,馬上就來。”他說完就匆匆離去。
葉漸青幾乎要昏厥過去。他偏頭望著不遠處跪著的趙南星,眼淚忽然橫流下來,道:“南星,明擺著構陷羅織,這種事怎麼能認?尚秋若在地下知道了,又該做何想法?”趙南星亦側目望他,這個養尊處優的千金之子,匍匐在他的身邊,縱然滿身傷痕,眼裡依然清澈如水。他天生高貴,與生俱來地與陰謀無關。
太子在堂前走來走去地沉思,不知不覺踱到趙南星的面前,他低頭看趙南星,這個人眉眼溫順,面容俊朗,小道訊息說是中宗皇帝的私生子,然而這僅是別有用心人散佈的謠言,並無實據。趙南星亦是抬頭望著面前尋常人輕易見不到的天潢貴胄,笑道:“恭賀殿下,一將功成萬骨枯。”
太子眼皮直跳,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只聽趙南星在旁邊輕聲說道:“殿下初審我時,說客星犯帝座甚急,有臣凌君之意。客星入太微垣了嗎?”太子咬牙道:“亂臣賊子,打!”他說完這句,不由後退幾步,一手撐住背後的公案。堂上皂隸不知他到底要打誰,面面相覷。太子神情恍惚看著面前一切,直至齊衍抱了個花瓶走進來。
瓶口果然是被封起來的,太子接過時手一滑,那薄胎的淨瓶就摔到了地上,成了齏粉。瓶腹裡確是藏有一軸畫。齊衍連忙拾起展開,與太子共同觀看。那是一幅青綠山水,滿紙菸波,浩瀚無邊。畫旁題著兩首詩: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字型瘦勁,如斷金割玉一般,非尋常楷書行書。而詩句後面蓋了幾個藏書章,其中一個是“長樂”字樣,與鎮國公主府搜出的玉佩如出一轍。
齊衍不認識這字型,以為抄到了寶貝,笑顏逐開,遂向趙南星展示畫面道:“這東西絕非常人所有,你從哪裡得來的?”
趙南星知道他想讓自己說:是從鎮國公主府得來的。卻咧嘴一笑,望向太子,道:“素聞太子幼習傅體,是當朝書法第一大家,如何不認識金錯刀?”
太子忽覺面上濺了什麼東西,他用手擦拭後一看,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