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因審案不力,濫刑逼供致人犯死於獄中,在京御史和江南諸郡瘋狂彈劾,薄少君致仕,左風眠停職待罪,一正一副皆去其職,闔寺上下顏面無存。而負有督導之責的端王也染上汙名,入宗正寺思過。
齊衍聽他提到大理寺眉間一跳,再提到太子,只覺心臟都停頓了一下,慌忙磕頭請罪。承平帝懶得和他廢話,一揮手將他斥了出去。齊衍出了煙波殿,一抹額頭,竟是汗出如漿。待回了刑部,只見許州的送押書辦還沒有走,正在客座上喝茶等他。此人是新任知州薛仁祖的心腹,也是太子的近侍。
齊衍是急得無法了,小聲問他道:“那袁槐客之子果真是被左風眠在獄中杖殺的?”那書辦左右看看無人,便點點頭。齊衍按著胸口又忍不住輕聲問:“我就是好奇,左風眠到底有甚法子,能撬開嫌犯的嘴?”這十幾日來,無論是趙南星,還是安寧侯,亦或是其餘犯官,都隻字不出,讓他傷透了腦筋。
書辦不屑地撇撇嘴,伸出兩個手指,齊衍附耳過來,只聽他道:“他有個外號叫十大酷刑。都說他是本朝第二酷吏,沒人敢認第一。他這人狠在,打你也就罷了,還得當著你最親最愛的人,打在你心尖那塊肉上。那袁尚秋可是當著趙南星面打死的,人這邊一死,那邊就如喪考妣般落了押。”他想到當時牢裡血肉橫飛的慘狀,不禁打了個寒戰。
齊衍聽完也是咂舌。
因新添了證人證物,再次開堂之時,太子也象徵性出席。他雖是皇帝欽命來審理此案,但大多數時候並不蒞臨指教。而一旦堂上有動刑戮之時,色厲內荏、素有潔癖的太子便會像看到了什麼汙穢的東西一樣,起座離席,刑畢才又會回來說幾句無關輕重的話。
他今天本來也想這麼走一套套路的。但齊衍心急之下,打亂了節奏,而正因為心急,也忘了和太子先知會一聲。
趙南星先帶上堂,他頭臉還算整齊,身上有傷痕而無血跡,只臉色難看地很。他被帶上來後,尚能跪拜。齊衍核實他身份後,他的叔嬸也被枷了上來。這兩個人一上堂來,就高聲喊冤,又不斷惡言惡語咒罵趙南星。“你這殺千刀的小崽子,和你那婊子養的老孃,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帶累我們趙家一門,天生的喪門星……”云云。趙南星抿唇一言不發,眼眶卻是通紅了。
齊衍便先審趙氏夫妻,兩人口中顛三倒四卻也掏不出什麼有用的資訊。唯獨每一句話結束都不忘惡毒攻擊趙南星,若非親眼所見,只當這夫妻與他是幾世仇讎,決計想不到是同宗同族,可見人情涼薄至此。
齊衍也被攪得心煩意亂,一時間抽了幾根籤籌,連聲喊道:“給我打,打!”兩邊皂隸持刑棒上前,趙氏夫妻頓時氣洩,露出畏懼神色,趙逸大聲道:“大人,有話好說,你讓我召什麼我就召什麼,不要打我們啊!”
太子面露尷尬之色,瞥了一眼齊衍,齊衍怒火直衝腦門,手指亂抖。堂下皂隸對視一眼,立時舉棍就開打。兩人棍子尚未落身上,便開始鬼哭狼嚎起來。堂上除齊衍、太子外,俱是忍笑忍得辛苦。太子臉上青白,倏地站起,甩袖欲走,忽聽堂下趙南星開口道:“殿下,這就走了嗎?”
這是他當堂第二次開口,第一次是核對身份時,太子、齊衍雙雙回頭,都是眼中一亮。趙南星昂頭,頭頂髮髻落下一縷碎髮,他不耐煩地甩頭,道:“罪人這兩個親戚,雖然口角不乾淨,但到底養過罪人幾年,一飯之恩尚不敢忘,何況親戚故舊?這兩人是布衣草民,殺之無益,與世間不過多兩具枯骨,與殿下卻是不詳。”
太子皺眉望了望堂下,已是打過一二十棍的樣子,趙氏夫妻的的哭喊也漸漸低迴了下去。太子道:“有什麼不祥?”趙南星望著齊衍,一笑道:“罪人猜齊大人是想效法左少卿吧。”太子一時沒有聽明白,齊衍卻是悚然而驚,這人似乎天生一雙照妖眼,竟然能讀人心思。
趙南星道:“當日是密審,端王先躲到晉陵,今日太子在場,眾目睽睽之下,若將人犯打死了,可是難以交差啊。”
太子頓悟,狠狠剜了齊衍一眼,竟敢不與他商量!齊衍遂狼狽低頭。太子此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乾脆站住,道:“這兩人是草民不錯,那安寧侯呢?帶安寧侯葉漸青上來。”
趙南星瞳孔倏地緊縮,太子得意地又坐了下來。不一會,兩個獄吏夾持帶手鐐腳銬的葉漸青上堂來,交接完畢後,就將他放在地上。他除了初次過堂時受過八十刑杖外,後面再沒有被打過,饒是如此,葉漸青傷處未愈,依然不能直立行走,只能趴伏在地上。
葉漸青略一打量四周,看見正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