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答是,李四海便抬腳進了鋪子。三人見他走了,又背後嘀咕道:“酸死了,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說,用正道來治理天下,妖魔鬼怪就神異作祟不了。也就是說身正不怕影子歪。”募地從門板後蹦蹦跳跳出來一個小丫鬟,朝他們撅嘴做鬼臉說道。那小丫鬟說完後就跟著李四海進賭坊去了。
李四海一路打著哈欠,走過天井,正要抬腳上樓梯,忽然沒有由來地心下一凜,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抬頭從天井望去,三樓的闌干旁似乎臥著什麼白色東西,毛茸茸的,一條大尾巴垂下來,不時擺動。
小丫鬟嵐山走過來,奇道:“掌櫃你怎麼不上樓去,昨天逛小倌館逛得腳軟了嗎?等著我揹你?”李四海腳下一個趔趄,扶著樓梯把手站穩了,回頭無奈道:“你去泡茶來,我們有貴客到了,要上好的茶。”他說完這話便拾級而上,步伐輕慢,倒是和往常無異。
小嵐山心想這一大早誰有閒情來逛賭坊,卻還是蹦蹦跳跳到廚房灶間生火燒水。然後又翻出四海賭坊最高階別的待客茶具,泡了今春新進的雀舌,端著往三樓賬房走去。她剛上三樓,便聽見一陣陣呼嚕嚕的奇怪聲音,鼻端飄來一股野獸的腥羶味。於是張目望去,這一望可把她嚇得屁滾尿流。
不遠處的欄杆邊,臥著一隻懶洋洋的吊睛白額大蟲,虎身上溼漉漉的雨水,尾巴在地板上甩來甩去,頭枕在爪子上眯眼假寐。
她端著茶盤,瞬間兩條腿就痠軟了下來,一步也邁不動。這時李四海在賬房裡喊了一聲:“是嵐山嗎?進來吧,不礙事的。”小嵐山勉強應了一應,聲音已經變調。那大蟲這時抬起頭來,一對銅鈴般的綠眼看向她,過了一會慢慢將腦袋歪成一個角度,張開血盆大口,吐出一條長舌頭來,呼哧哧喘氣,好似大狗一般。
這,是在示好嗎?她又害怕又想笑,抖擻精神走了過去,那老虎的頭隨著她的腳步轉動。好不容易走到賬房門口,門扇已經無風自開。房裡坐著兩個人,一人是掌櫃李四海,還有一人身穿黑色布袍,臉上帶著一張銀質面具,只露出兩隻眼睛來。乍一看上去,不像好人樣。
見嵐山一時怯懦不敢進,那人就將面具取下,朝她溫和一笑道:“你長這麼大了啊!還記得我嗎?”“顧教主!”小丫鬟驚叫一聲,顯然認識此人。那人朝她笑了笑,就將身子又迴向李四海。
嵐山將茶水迅速擺好,便退了出去。她走過老虎身邊,忽然那畜生打了個噴嚏,噴了她一頭一臉的口水雨水。她看那老虎,老虎又將腦袋歪斜,睜大眼睛巴巴望著她,兩隻耳朵聳動,一條尾巴在她腿上掃來掃去。
“你要我陪你玩嗎?”老虎好似聽懂人話一樣,歪了歪頭。嵐山好奇心起,慢慢蹭過去,先伸手去摸大蟲的身子,如果不是淋了雨,手感應該更好。她膽子大起來,居然去鋝老虎的鬍鬚,那畜生竟然也不惱她。
廂房裡,顧蘇取下面具之後就沒有再戴上。李四海凝視他一如往昔的容顏,不禁喟嘆道:“阿梅,你一點都沒有變。我是老多了。”顧蘇長眉一軒,話音裡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蕭索寂寞:“人間萬事安可知,你道這世上真有誰不老不死嗎?我到如今,才曉得當年祖師爺的心境。”
李四海似笑又嘆,道:“我聽說你在蒼山載了個大跟頭。能坑上您老人家的人不多,誰有這麼大的本事,我要去給他燒一柱高香。”顧蘇眯了眯眼,口氣轉冷:“此人騙過謝師尊,又氣死大師伯,我別有計較。”李四海便道:“你來找我,莫非是手頭緊了?”顧蘇這才又笑了:“去年貧隻立錐,今年連錐也無。正盼你救濟救濟。”
李四海便起身去旁邊的櫃子下面,取出一個青布小包袱來,見顧蘇伸手來接,卻又收了回來。顧蘇挑眉不解看他,李四海狡黠道:“不能白給,上次你給我寫了個匾額,這次要拿什麼來換?”顧蘇靜靜等他開口,李四海想了又想,微微一笑:“算了,一時沒有想到,先欠著。”
兩人一齊開了房門出來,顧蘇見門外老虎和小丫鬟玩得正是開心,又是好笑又是好氣,輕嗤了一聲。那大蟲募地雙耳直立,弓起身子,以爪刨地,虎虎生威,一改方才蠢萌如貓的樣子,露出些百獸之王的氣度來。李四海皺眉道:“這裡不比北疆,你帶著它不嫌招眼嗎?”顧蘇滿懷歉意看看他:“我在京裡安頓好,就會把它放回山裡去。委實是沒有車馬錢,才勞它當腳力的。”
李四海雙眼望天,一時說不出話來。
顧蘇將包袱拋給老虎,那畜生咬住銜在嘴裡。顧蘇指了指樓下,老虎慢吞吞站起來,兩隻眼睛似鬼火一樣,倏地一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