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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葉漸青順勢站起眨眨眼道:“那是漸青小時候不懂事。如今都大了,自然懂得上下尊卑。”他一邊這樣說,一邊去撿柳樹底下的鞋襪來穿,單腳跳著,東倒西歪,形象全無。

裴昭業只顧笑著搖頭,暖雪聞聲趕來,見這詭異場景,不敢亂說話。

他二人幼年時一起在淦京內書閣睿思殿讀過一年的書。那時葉漸青也不過五六歲,太小不記事。裴昭業卻已經十一二歲,一點一滴都記得清楚。

葉漸青領裴昭業去見鎮國公主,走到半路,卻看見江希烈迎過來,迭聲告罪道:“方才府裡有急事送信來,殿下車架已經回府了。囑咐小侯爺好好招待端王殿下。還請殿下今日屈尊在此,明日公主府派車架來接您進城。”

裴昭業素來好說話。何況他一直覺得,有個奶奶輩的鎮國公主在場頗不自在,此時心裡大大鬆了口氣。

席上酒菜已經備好了。堂上掛一副陶靖節的《漉酒圖》。兩個丫頭一左一右,其中一個正是方才的暖雪,另一個則聽葉漸青喚她“晴雲”。桌上菜式並不多,八鮮拼盤,裝著菱藕芋柿蝦蟹等,長江三鮮,刀魚鰣魚鮰魚。葉漸青與江希烈一左一右陪吃,小侯爺親自佈菜。

裴昭業吃了一筷子,眼睛頓時一亮。

原來淮揚菜清淡雖清淡,卻是偏甜。他生在北方長在北方,口味偏鹹偏辣,這些日子在江南盤桓,已經甜膩得舌根都發軟了。沒想到這裡的菜卻是經過改良的南方味道,既保留了鮮淡的風味,又不至於過甜,正恰到好處。

葉漸青道:“奶奶在北地多年,一開始也是不慣江南菜式。這些年倒是變了不少。”

鎮國公主裴永真年輕時和駙馬在幽州守邊多年,駙馬和愛子都死在邊事之上。十八年前,中宗少康年間才帶孫子回晉陵封邑來。

裴昭業端正肅穆道:“先帝和父皇常說,公主能文能武,為國守疆多年,是國朝之長城,大周的重器。”

席上又說了些閒話,無非江南的風土人情,這飯倒比昨日吃得輕鬆愜意,到後來又上各色細點和富春茶。江希烈先告辭回公主府去了。葉漸青待他走了後,也漸漸坐不住。他五官極是飛揚跳脫,一望便知是錦繡帷中,絃歌堆里長大的,滿身紈絝矜貴。但是和那總督公子袁尚秋不同,他帶著皇室子弟獨有的文雅風流,只讓人憐愛倍增,並不討人厭煩。

裴昭業拍拍他手,道:“我累了,先去睡了,你也別鬧太晚。”

葉漸青眼睛亮晶晶望著他,好像什麼小貓兒小狗兒一樣,大喜過望道:“表哥,你最好了。我想起來了,從前那個睿思殿什麼師傅叫我做功課,都是你幫我寫的。”

裴昭業不覺苦笑連連。葉漸青執意將他送到臥房外面,臨走前小聲在他耳邊說:“表哥,明天見過奶奶,我帶你去城裡逛逛,包你樂不思蜀。”

臥房香軟,用度擺設更不是凡品。一座黃花梨大書櫃,放著些書籍和碑帖卷軸。挨著視窗放著四面平螭紋畫桌,青瓷筆洗,筆架上各式毛筆琳琅滿目。一座軟螺鈿鑲嵌,繪著《東山報捷圖》的六曲屏風擋住後面。裴昭業轉過去,裡面便是一張雕花大床,外面的幔帳已經掛起,只垂著薄薄的一層煙色細紗。

外面傳來腳步聲,裴昭業走到外間,見是晴雲端了一盆水進來,便問道:“這是誰的臥房?”

晴雲便道:“這是小侯爺日常起居的所在。殿下今日來得太急了點,客房還沒有收拾出來。”

裴昭業走過來洗臉洗手,又問:“小侯爺到哪睡去了?”

晴雲卻有些呆氣,乾巴巴道:“不知道。也許是睡渡月堂的那張臥榻,要不就去顧先生屋裡將就一晚。”

裴昭業聽說這是他的臥房讓給自己睡,便十分受用,又聽說他去睡別人的床鋪了,心裡又略有些不舒服。待洗漱過後,斥退晴雲,他依然了無睡意,便走到畫桌前。桌子上放著繪了一半的簪花仕女圖,常用的畫筆筆管上都包著一截絲絨,地上紙簍裡都是紙團。他無意中撿了一個攤開來看,上面胡亂寫著一首應景小詩,是葉漸青的筆觸。他用手摸著那墨跡,本來十分開心,看到其中有兩句“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卻募地瞳孔收縮,臉上變色。

再說江希烈緊趕慢趕回了城裡的公主府。裴永真已經連床帳都放下,快要睡了。江希烈在屏風外面聽她道:“楊管家說我受了風寒,不能見客。你去瞧瞧袁槐客的人吧。我早說了,他那兒子就是養來坑爹的。怎地又惹上人命官司了?”

江希烈用袖子擦額頭的汗,春寒料峭,可他這麼跑來跑去早已經汗透重裘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