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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郎君。若能見到小郎君他年瓊林赴宴,御苑簪花之日,妾一定敬水酒一杯,聊表心意。” 她說完這句,就命宮監帶裴昭業回到席上。

那一年的千秋節,中宗皇帝心事重重,人到中年,沈腰潘鬢銷磨。宣懿皇后則託疾不出,自始至終沒有出現在眾人面前。

也許是春天來了天氣回暖的關係,齊皇后的病逐漸好轉。日月如梭,展眼月餘又過,卻快要迎來清明節了。裴昭業這日午後去了安寧侯府。

在靠近宮城的一條街上,鎮國公主府和安寧侯府佔據了整整半條街面。一個在街東一個在街西,兩家後院相連,只開一個角門,就並作一個宅院。這還是太宗昭仁年間修葺的。門口依然是禁軍守衛,裴昭業出示了魚符之後,才進了門。

金釘朱門,銜環獸首,駙馬葉侯是北地世家大族,在京的宅邸都以端莊渾厚見長。終太宗一朝,公主和駙馬尊逾拱璧、享輕千金,是這京師說一不二的人,連東宮都要避幾分鋒芒。入門之後,冰花小徑,碧梧翠柳,水木明瑟。過幾折回廊,中有小房,非樓非閣,羅曼倚窗。他熟門熟路,徑直往東南邊小閣而來。閣旁有茂盛竹林,一折再折,如蟻穿九曲珠,曲曲引人入勝。

葉漸青的居所就在這竹林之中。他在竹屋之外喊了一聲,便登堂入室。一連走過兩三折竹屋都沒瞧見人影。走到後面的書房時,見葉漸青躺在靠窗的一把竹椅上,一本《陶淵明詩集》蓋在臉上。他躡手躡腳走過去,把書揭開,募地發現葉漸青並沒有睡著,吃了一驚:“這才春天,竹椅多冷。也不鋪墊點,身上也不蓋,倒在這裡發呆。”

葉漸青便起身與他見禮,卻也是無精打采。裴昭業翻過手裡的詩文看,是一首《飲酒》:幽蘭生前庭,含燻待清風。清風脫然至,見別蕭艾中。行行失故路,任道或能通。覺悟當念還,鳥盡廢良弓。

前一句有芝蘭當道,不得不鋤之意,最後一句“鳥盡廢良弓”則更是露骨。裴昭業心有不祥之感,便取笑道:“年紀輕輕,不思報效,來看這些避世隱居的書。便是陶靖節也是當過官,知道民生疾苦的。”

葉漸青忽然眼珠一轉,問道:“殿下,你知道如今市面上鹽多少錢一斗嗎?”

裴昭業怔了一怔,好笑道:“我管戶部多年,不知道柴米油鹽,還要你來教。鹽自太宗朝起,便是一百文一斗。”

葉漸青也笑了,露出臉上兩個淺淺酒窩:“我終於勝了表哥一次。在偏僻的山村,鹽可以賣到六百文一斗,還是摻了泥沙的。”

裴昭業的笑容凝滯了,他心中五味雜陳,兩人都相視無言。過了一會,有下僕進來端茶遞水。兩府家僕在抄家過後便都盡皆遣散了。如今這府裡一兩個使喚的人也都是從端王府撥來的心腹之人。葉漸青見他肩膀上溼了,便問:“下雨了嗎?”裴昭業聞言,也把目光投向窗外,天空中烏雲翻滾,細雨隨風飄進窗來。

清明前後下雨乃是常態,好雨知時節,今年也許又是個豐收年。對農家是利好訊息,對葉漸青卻並不是如此。

“孤雲出岫本無心,頃刻翻成萬里陰。”葉漸青看了一眼窗外,淡淡道。裴昭業不願聽此悲音,遂開解道:“白雲如解事,成雨便歸山。何必作此傷春悲秋之詞。我前幾日託人帶進來的東西呢?”

葉漸青便起身去拿書架最高處的一個木盒子,也是他心不在焉,一個不慎連整個書架都被他抽倒了。碑帖字畫灑了滿地,他倒是眼疾手快抱著一個包裹閃到了一邊。竹林外很快有腳步聲,裴昭業揚聲道:“沒事,書架倒了,你們去吧。”

果然沒有人敢進來打擾。裴昭業上前接過那個包裹,放在了一旁。葉漸青見他沒有叫人進來幫忙的意思,便習慣性蹲下來撿拾。他曾經養尊處優,油瓶倒了都不會扶一下,在南山受虐了幾個月,如今做起這些事竟然也得心應手起來。

裴昭業手邊一個檀木盒子,裡面裝著一柄宮制紈扇,繪著一支含苞待放的玉蘭花。他一時好奇拿在手裡,只見上面寫了一行簪花小楷:猶記那年春,花開舊園池,牽我樹下行,令我摺好枝。

他好似聽見了一聲晴天霹靂一樣,呆怔住了。萬事驚心渾如夢,一時觸目總傷神。

葉漸青見他不對勁,伸頸看了一眼那扇子,只覺平凡無奇,道:“我記得書房裡原先並沒有這個。公主奶奶也不用這樣的宮扇。”他又想了想,道:“也許是宮裡什麼人來玩,落下的吧。”

鎮國公主與中宗宣懿皇后,名為姑嫂,實為政敵。但兩人都是八面玲瓏之人,宮中府中處得是滴水不漏。當年這安寧侯府,先皇后想必也沒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