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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過吧。

裴昭業一邊收好那扇子,一邊狀似無意問道:“漸青,皇姑婆活著的時候,對先帝爺無嗣這件事是怎麼看的?關於先帝和先皇后,你有沒有聽說過什麼?”

葉漸青一對迷惑的目光射了過來,心想端王怎麼想到要問這個。裴昭業趕忙澄清道:“我隨便問問而已。”

“我記事的時候便已經是承平朝了。先代的事公主奶奶很少講。只聽別人說過,當年朝堂內外掐得不像樣子。有一次,遇上淦京的故人來晉陵,公主奶奶好似曾說過先帝爺情深不壽,先皇后白首不易,女兒家太過辛苦之類的話。”

裴昭業眉毛蹙了又松,鬆了又蹙,好半天才展顏道:“我知道了。”

兩人又說了會話,眼見天黑了下來。裴昭業給葉漸青披了雨披,兩人一起從安寧侯府的後門走了出去。門外並無值守的禁衛軍,卻停著一輛油壁馬車,掛著琉璃風盞。兩人一齊上了馬車,車伕揮動鞭子,駕車往大相國寺方向駛去。

時值清明之前,天黑小雨,這一輛馬車在溼漉漉的青石板道上飛馳,駕車的人一身黑衣,身旁一粒昏黃色的火,是車角懸著的琉璃風燈。有夜行的京城人士,被這輛疾如風快如電的油壁車擦身而過,鬼氣森森,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不敢回頭去望。

馬車須臾停在了大相國寺的後門。有幾個僧侶執傘點燈在那裡等候。裴昭業把歸來和尚介紹給了葉漸青,幾人便入了寺。七折八折,到了一處偏殿,香菸繚繞,殿裡幾排木桌,擺放著無數神主靈位。歸來和尚帶兩人走到佛像後面的小門裡,那窄室單獨擺了一個神主。

裴昭業徑直走上前,當先一跪,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起身又給供桌上的長明燈添了燈油。這才朝葉漸青招手,眼眶微紅:“這便是我的生母戚夫人。”葉漸青走上前拜了一拜,裴昭業把他手裡的包裹拿過來,取出另一個靈位,擺放在一旁,道:“先委屈皇姑婆一下,與我孃親也好做個伴。”

原來裴昭業生母在生下他之後便去世了,裴昭業從小是喝齊皇后的奶長大,連宗正寺的玉牒上都是記在齊皇后名下。他不能在家裡祭司生母,這與人情上說不通,但又不忍心生母因缺少供奉而不能化佛昇天,於是便在相國寺覓了這處地方,清明冬至常來供奉香火。

而鎮國公主府的逆案沒有了結,葉漸青不敢名正言順祭拜祖母,也只能到相國寺私下裡偷偷祭奠。

葉漸青拜完祖母之後。只聽歸來和尚口中唸唸有詞:夫婦是前緣,善緣惡緣,無緣不合。兒女原宿債,討債還債,有債方來。

兩人拜完之後,不敢耽擱,又出了偏殿。只見殿角青缸映著院裡一株玉蘭樹,花開正好,白光曜目。花瓣上掛滿雨珠,好像離人的淚眼。

幽蘭露,如啼眼。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蓋。風為裳,水為佩。油壁車,夕相待。冷翠燭,勞光彩。西陵下,風吹雨。

兩人坐在車中,車頂懸掛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裴昭業見他臉上青白一片,嘴唇也凍得發紫,不覺伸手去暖葉漸青的雙手。他手掌溫暖乾燥,葉漸青只覺被潲了雨水的身心都漸漸溫暖了過來。

葉漸青低聲道:“抱歉,我還以為你是中宮嫡出。”

裴昭業搖搖頭,也壓低了聲音道:“我也是長大了才知道的。父皇與母后情深意篤,我生母才是那個多餘的人,連著我也是。”

葉漸青聽他說得淒涼,開口道:“怎麼會,你母親只是福薄而已。”他轉念一想,端王的王妃好似也是生小世子的時候歿的,便道:“女子生育便如同鬼門關上走過一遭。正因為如此,聖人才教導我們要記得父母的生養之恩,行孝悌之道。”

裴昭業握著他的手,道:“女子清白如水,太過柔弱,在這濁世之中做不得長久的伴侶。”

葉漸青卻是第一次聽此奇談怪論,好奇道:“那天地生出來女子,是做什麼用的?”

裴昭業偏頭想了半天,才道:“只好當菩薩娘娘供著。”說完之後,自己先笑出聲來。

葉漸青也是忍俊不禁,追問道:“依你這樣說,那男子做得伴侶?”

裴昭業這時抬頭望他,眼裡溫柔得好似可以滴出水來:“是。”

葉漸青一怔,心跳加速,連忙抽、出雙手,垂下眼睫,輕聲道:“殿下說笑了。常言道,女子柔弱,為母則強。等殿下有了小世子,有為人父母的心得了,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

裴昭業望著空空的雙手,葉漸青帶走的不過是一小部分的溫暖,然而卻令他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