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來聽我懺悔的嗎?”他用手梳理頭髮:“我並不覺得心中有愧,我甚至連那個男孩子的樣子都想不起來了。”他無謂地笑:“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做的事情都是出自本心,沒有什麼後悔的。”
我一時無話可說。
“那天夜裡我揹著你在野地裡跑了很久,皮靴上的帶子斷了,原想著回城裡換一根,卻總是忘記。”他指著自己的靴子,聽了一會兒,壓低聲音,語氣近乎哀傷:“陛下,我罪不至死。”
我沒有說話。
“是因為那個男孩子是殷南梧的人,所以我就必須死嗎?你想用我的死討好他?”
“我不需要討好任何人。”
“那麼,看在我曾救陛下一命的份上,請饒恕我的死罪。”
我離開他,走到軍營前,吩咐幾個武夫搭建行刑臺。不一時,在營地的正中央搭建了一個簡易的木頭行刑臺。營內將領紛紛出來觀看,在人群裡我看見了殷南梧,他眼神里布滿血絲,然而精神狀態很好,表情也很冷靜。
一個刀斧手將砍頭的木樁搬過來,我阻止他:“不用這個,把木架搬過來,今天是笞刑。”刀斧手領命而去。
人群中一陣騷動,我揚聲道:“野狐醉後傷害無辜百姓,違反軍令,今罰笞刑……”
衣領猛然被揪住,我看到殷南梧怒視著我,眼神裡全是恨意,他一字一頓地說:“陛下,什麼叫傷害無辜百姓。昨日才頒佈的軍法,你倒是忘得乾淨。”
“那個……”我支吾道:“他是男孩,又不是……”
“是這個原因嗎?”殷南梧冷笑起來,指著我,又指著後面的諸將領,點頭道:“你說的很對,你很聰明,又愛護部下,真是難得的好君王。”他扯下腰間的佩劍,扔到我腳下,拱手道:“你這樣的好國王,我殷某伺候不了,再見。”說完就近扯過韁繩,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我一時又氣又羞,從未在眾人面前受過這種屈辱,竟不知如何收場。
陸敬初排開眾人,吩咐將野狐押上來,架在木架上,實施鞭刑。我走進營帳內,陸敬初也隨後進來。
“我吩咐過行刑人,這一百鞭子下來,野狐絕無生路。原本斬了他倒是一了百了,可是陛下已經說出口的話,怎麼能收回呢?”
“你之前也贊成殺他嗎?”
陸敬初點頭,然後說道:“我和你一樣愛惜他的才華,所以猶豫不定。不過,既然殷南梧不同意,殺就殺吧。”
“別提他了。”我怒道:“他今天太不給我面子了。”
“殷南梧是把苦兒當成半個兒子看待了,你不明白那種心情。”
我想我也沒興趣知道。
外面的鞭笞聲斷斷續續,陸敬初已經派人給野狐準備後事了,果然不一會兒,行刑人來回報,野狐挨不住酷刑,已經斷氣了。
諸軍將士皆悚然,不敢再怠慢軍規。
我在營帳內看兵法,陸敬初前來一匹快馬停在外面,走進來奪了我的書,將一個水壺和一袋碎銀子,塞到我懷裡,說道:“殷南梧已經走了半日了。你再不去追,就找不見了。”
我把臉埋在桌子裡,唉了一聲,說道:“走就走吧,我見了他就來氣。”
“我過幾日就出徵,補給糧草這些東西,非他不能辦成。”陸敬初推推我:“另外,我需每日見著他,心裡才踏實,以免他死在別人手裡。”
“我不知道他去哪了,怎麼找。”我推脫道。
“騎著馬,一直朝西走就是了,那是他的舊宅。”陸敬初想了想,又道:“這個殷南梧,可是張王牌,咱們和殷昭交戰,他唯一的兒子在咱們陣營,他必然有所忌諱。再不然,攻城時咱們把他綁在木樁上去撞門,看他殷老兒敢不開城門?”
我被陸敬初連哄帶拖地扶上馬,手握韁繩,策馬朝西而行。
西去的路雖然荒蕪,幸好只有一條官道,不至於迷路。將近傍晚時,我在一處村落小橋上尋找到他的身影。他正牽著馬在河邊休息。我將馬牽過去,一言不發地坐在河邊的石頭上。
他見了我,有些驚訝,隨即釋然,丟開韁繩,走到我身邊,從我手中取走自己的佩劍,說道:“難為你一路尋來。”
我將他的劍砸到他身上,又上前一步踢了他一腳,說道:“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再有一次,你就等死吧。”
他“嘖”了一聲,臉上也有些不悅,望著河面,搖頭道:“你幹嘛要來!”說完,又轉身叫住我:“晚思,你回來。夜裡荒野裡豺狼多,你縱然賭氣走了,卻也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