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根本就是扭曲的,奢望。
邢耘閉上眼,五臟六腑的震動匯成爬下臉頰的淚。
哪裡還有高尚的藉口呢?欠了債是要還的。他所做的只是為了贖罪,哪怕沒有人稀罕,就當五萬兩賣身為奴,那麼高的價,死一萬次都該。
他早該死了心,他早該把一切看透。自己那麼下賤,自己害得他那麼慘,這顆心再跳,不怕挫骨揚灰嗎?
可為什麼還要痛?
為什麼,還要傻?
為什麼一句“貓兒”他死了的心又顫動,他又在做夢,奢望著灰飛煙滅的愛情。
那明白心在告誡:傻子,為什麼那麼傻?何嘗能有“從頭再來”?你拿什麼賠他?從最初,何嘗有過“子承”?而最後,何嘗能有“敬修和雲崖”?
而那糊塗的心卻叫著:愛他!愛他!
邢耘咬著褥單,依舊止不住嗚咽。
“景初……景初……我對不起你……”
那人緊握著他的手,那人說:“貓兒,是我對不起你!”
邢耘埋進褥單哽咽,那人說:“貓兒,都過去了,我們從頭來,好不好?”
邢耘大聲地哭。哭著,分不清悲也是喜。
明知不可奢求,心底總是奢望。即便那麼痛那麼怕,他騙不了自己。十年,還是愛他。明知已無交集,依舊愛他。害他陷入絕境該被他憎恨,然而,始終是,愛他啊。
邢耘久久慟哭,敬修久久陪著他。那一雙手握緊了,除了彼此再也看不見其他。初兒悄悄出去,門輕輕開,又輕輕合。微風輕拂,五月初夏。
澄霽雲歸(下)
自那日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家中分明兩個傷患,卻似兩個重生過的人一樣,晴空一掃陰霾。
因為腿傷暫時不能動,敬修回小院取來些衣服用物,醫藥補品一應帶來,怕邢耘躺得無聊又帶來幾本書,沒事念給他聽。二人語態親暱看得旁人云裡霧裡,說到深處又孜孜討論,叫人愈加搞不懂他二人的關係。
“雲公子和姚公子感情真好啊!”老羊抽著煙鍋嘆。
初兒正在料理鮮魚。如今吃的都是他管,連老羊祖孫都算上,是回報人家醫藥又借住的恩情。聽了這話笑道:“老人家你是不知道,他們兩個少年同窗,過去一屋子裡熱鬧慣了,後來許多年不見,如今當然有一窩子說不完的離愁別恨!”
邢耘在裡面聽見了,呸一聲道:“說的什麼話!”
初兒低頭吐個舌頭笑,老羊只覺年輕人熱鬧也便跟著笑。敬修悠悠捧著書本,泰然自若道:“初兒說錯什麼了?”
邢耘瞄他一眼,低聲抱怨:“你怎麼也跟著他發瘋?都說我沒事了,住在這兒不如早點回去。”
敬修合了書道:“等你都好了自然回去。缺什麼你說,現在只管好好養傷。”
“別說我,你自己呢?”
“我不要緊。”
邢耘眉頭一皺,“哄我做什麼?你……你的傷比我重多了。這幾天你有好好服藥嗎?皮肉易好,可是內傷……”
敬修笑道:“我沒受什麼內傷。”
“劉振那樣折騰你……”
敬修衝他頭頂揉一把,“我又不是文弱書生,幾下皮肉苦哪兒那麼容易成內傷?不是你叫我裝瘋的麼?”
邢耘說:“我知道你吃了許多苦。陽升拼了命幫你,一邊治一邊還要讓姓劉的相信你傷重垂危不敢再下毒手。可他下的藥不至於讓你吐血。景初……你不要瞞我。”
“抱歉了貓兒。”敬修滿眼柔和,“我咬破了腮幫子假裝吐血,不那樣劉振不信我會忽然發瘋。”
邢耘心頭一鬆,繼而氣道:“你們倒是一夥把我也蒙了!”
“不是蒙你。劉振知道我跟陽升的關係,利用他絕對不是信任他。我被關押之後他遣開陽升幾番對我試探,輕易不讓醫藥,有些情況陽升也不好把握。”
邢耘嘆口氣道:“真是苦了你。”
“都過來了。”
邢耘不再提這個話,轉眼去看外面。狗蛋蹲在院子裡看初兒剖魚,鄉下孩子通常怯生,他卻還好,正當活潑好動的時候,太陽曬得一身溜黑,笑起來一口白牙,很討人喜歡。邢耘瞧見喜歡,招手叫孩子進來問他年紀愛好。
“喜歡吹笛子?爺爺教你的麼?”
狗蛋說:“隔壁二哥教的,吹得不好。”說罷拿笛子來吹了個放牛小調,音不太準,調子倒是不錯。
邢耘讓他把笛子拿來看了,笑道:“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