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年輕的馬鍋頭
石歸庭看著徐家幫的騾馬一匹接一匹地從眼前走過,數了一下,居然有一百五十多匹。他咋舌:“這個馬幫比我們馬幫還大。”
勞成說:“徐家幫可是滇西南最大的馬幫,他們總共有四百多匹騾馬,這個馬隊只是其中的三分之一。”
石歸庭露出驚訝的神色,又問:“那我們呢?”
“我們全部的家當都在這了。徐家幫是有歷史的大馬幫,後面還有大商號的支援,所以規模龐大。我們的馬幫才發展了多少年?原本只是我們村農閒時候組成的臨時性馬幫,後來符哥的父親組建了符家幫,前後發展了二十多年,才有了今天的規模。”勞成說。
“那你們都是一個村的?”石歸庭問。
“是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符哥十二歲就開始跟著他爹出來趕馬了,十八歲就接過了大鍋頭的位置,將我們馬幫經營得有聲有色。”勞成說起符鳴來就無限自豪。
石歸庭問:“那咱們馬幫原來的大鍋頭是符鍋頭的父親?”
“嗯。原來的大鍋頭符伯是滇西南的傳奇人物,他帶領我們村的馬隊從三頭騾子發展到五十三匹騾馬,可惜英年早逝啊。”
勞成說起來感慨萬分,彷彿陷入了回憶之中:“那年我們的馬幫走滇西北,從康定回來,路過金沙江,走那段鬼見愁懸崖。鬼見愁是著名的鬼門關,路是單邊路,就在懸崖中間開鑿出來的,一面是臨空懸崖,一面是絕壁,是所有馬幫最擔心的一段路。走這樣的路尤其擔心闖幫,闖幫你知道的,就是兩支馬幫在狹路上相逢。
“沒想到那次真的遇上闖幫了,遇上的是安多窪(藏族)的古宗幫,那是一個三百多匹騾馬組成的馬幫,領頭的是倉嘉喇叭。符伯是個有情義的大鍋頭,他讓了倉嘉的馬幫,命令自己的馬幫往後退,結果在後退的過程中,有五頭騾子不慎失足摔落懸崖。馬幫損失慘重。”
“啊?”石歸庭的心揪了起來,“後來怎麼樣?那個藏族馬幫怎麼說?”
勞成搖搖頭:“能怎麼說?這是咱們所有馬幫的規矩,狹路相逢的時候,小馬幫給大馬幫讓路,路程走得短的給走得長的讓路,貨物便宜的給貨物貴重的讓路,儘量減少損失。”
石歸庭說:“那符伯豈不是很難過?”
勞成的聲音也低了下去:“豈止難過,騾馬損失不說,還損失了不少貨物,腳錢沒有倒還算了,還得賣了騾馬賠人家的貨物。這一次我們符家幫損失十分慘重。符伯因為此舉贏得了雲南所有馬幫的尊重,但是他也大病了一場,第二年就去世了。”
“啊?!”石歸庭大吃了一驚,這也太悲慘了吧。
勞成接著說:“這之後,符哥就接了他爹的班,十八歲就做了大鍋頭,是滇中最年輕的馬鍋頭。”
石歸庭看了一眼符鳴的方向,他正拔了鮮草在給騾馬喂料,十八歲的時候,自己在幹什麼呢?母親鬧著要和大哥分家,自己不堪其煩,捲起包袱去了京城,那是自己第一次出遊。這一走,似乎就沒有再停下來,都快十年了。
勞成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然後驕傲地說:“符哥真是個有本事的人,他花了五年的功夫就將騾馬發展到今天的規模。他是個天生的馬鍋頭,別人不敢走的路,他敢走,別人不敢送的貨,他敢送。他的人脈極廣,對馬幫的兄弟們也極好,隊裡不管是年長的還是年幼的,沒有一個不服他的。石大夫,你別看符哥他平日裡說話粗聲粗氣,其實他心地善良著呢,只要他認定你當兄弟了,刀山火海都肯為你下的。”
石歸庭聽著,想著符鳴平日為自己做的那些,點了點頭:“我也看出來了。”
勞成呵呵笑:“我們馬隊雖然辛苦,但是也挺自在。每天都走在不同的路上,在別人口中,‘窮走夷方急走廠’,是不到不得已才選擇的路,因為趕馬實在是太危險、太辛苦了。但是對真正走在這條路上的人來說,這些都不算什麼。趕馬雖然累,但是來錢快啊,自己辛苦一點,家裡人就能過上好日子。趕馬雖然危險,對於常在路上走的人來說,有什麼樣的問題,我們就有什麼樣的解決辦法,所以都不是問題。”
石歸庭看著他,覺得自己真的能夠理解他們,雲遊在外,離家數千裡,說不想家那是假的。但是他更喜歡這種在路上的感覺,可以見到不同的人,遇到不同的事,看到不同的風景,還能採到不少珍貴的藥材,救治不少患疑難雜症的病人。
勞成嘿嘿笑:“我看石大夫你也是個愛到處奔走的人,我覺得我們馬幫的生活你肯定能適應得很好。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