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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旁人若看見這一幕,必定以為,兩人有著不可消弭的深仇大恨。卻怎都不會想到,這般殊死相搏的兩人,原是各自的摯愛。

天地間充盈的,是比輕塵劍還要尖銳的,似乎連空氣都能生生撕裂的煞氣。金鐵交鳴的聲音,夾裹在怒號一般的風聲和從天際轟隆而下的沉悶雷聲裡,即便聽不真切,也都毫無阻擋地擊中兩人的耳膜,微微的震顫,似乎透過血脈與神經,如毒藥一般迅速蔓延至心底,帶給心臟驟然緊縮的疼痛。

大雨滂沱而下,敲打上相國寺透亮的琉璃瓦,響聲清脆,不由讓人想起那盈潤虛無的泠泠七絃,和某人撫琴時的——絕代風華。

此刻的了塵,卻沒有閒暇去回想,去品味那人的一顰一笑。他的心思,已全付放在了展露另一面的顧惜緣身上。

對於一向溫和淡然、清皎出塵的琴聖,這般模樣,是否十分失態?

不是戰場上狂怒的失態,也不是床笫間情動的失態,而是狼狽又決然的失態——衣衫襤褸,血跡斑斑,溼濡的長髮散亂地貼在臉上,鮮血混著雨水從肩頭、手臂及腰間的傷口淋漓而下,在地上化作一灘腥紅,然後,漸漸消散。

如此這般,卻猶自不肯放棄,固執地一次次襲來。

心痛得像被輕塵劍狠狠刺穿,血肉連帶著所有的情思,都從那杯口寬的深洞裡緩緩流逝,只剩割裂般的痛楚。

仰天悲嘯一聲,了塵提劍胸前,化守為攻,健步直直向顧惜緣刺去。

既然難以承受,那便讓他來早些結束這場折磨。輸也好,贏也罷,早些結束這無謂的爭鬥,是聚是散都已無甚所謂。他只要,眼前這人的完好無損。

等的便是這一刻。

眼看了塵持劍攻來,顧惜緣心一橫,傾身迎上,量天尺擋在胸前護住要穴。而後,卻在彼此的身影越發接近,對方的招數收束不及之時,驀然頓身,作勢後退。

電光火石的一刻,乘勝追擊的輕塵劍就要擊中量天尺,顧惜緣卻忽而撤手。之後,卻趁了塵驚愣之際,眼疾手快地一掌拍開他握劍的手,右手緊握住輕塵劍的劍柄反手拔出,左手捂住胸口飄身後退。

對著臉色慘白如病入膏肓的人粲然一笑,染血的顏容閃耀著驚世駭俗的妖豔之美,顧惜緣沉聲道:“大師,你輸了。”

劍者,以劍為命,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如今輕塵劍被奪,所以,你輸了。

凝滯在劍尖血滴上的視線上移,看著顧惜緣漸漸被染紅的左手,想抬腳,身體卻僵硬地不能挪動分毫,了塵一時痛心疾首,“你……你這又是何苦……”

顧惜緣仍是笑。

如此失態,卻依舊笑如百合迎風,熠熠清華,皎如九天之月。

“今日一敗,心願已了,大師可還覺得此生,寂寥無趣?”

一聲悶雷在頭頂炸開,了塵一個激靈,瞬時明瞭。張張口,卻像被點了啞穴,說不出半個字。

低頭看一眼血湧不止的胸口,顧惜緣緩緩啟唇,語音回覆一貫的淡然清亮,卻是字字句句都飽含讓人不堪承受的深情與厚意。

“勘破紅塵,看透生死成敗?你可敢說,你削髮為僧,遁入空門,沒有一點不是因為求敗不得的寂寞?不是想借著清苦的修行生涯,來排遣與世無敵的孤獨?今日既然敗了,你可還需要佛祖?可還要固執己見?”

“還曾痴想,有我相伴,彈琴對弈,品茶談心,你便不會感到寂寞,卻原來只是一廂情願。即便違心,你都要守著你的佛祖,寧可向虛無祈求,寧可讓你我二人都痛苦,也不願接納我,你豈止狠心!我不懂,你究竟為何要這般固執?又在堅持顧慮些什麼?當年那個任性而為,灑脫不羈的沐寒去了哪裡?”

“惜緣,惜緣,你難道真不知這二字的含義?分明會擔心,會關切,會守護,會不遠千里地趕到我身邊,你可敢說,你對我當真無情?而你,又是為何不肯承認,為何要一次次逃避……你說,這究竟是為了什麼,沐寒?”

顧惜緣這一番話說得極為果決,且越說越激切,根本容不得了塵插嘴。待他話音落地,了塵方想張口爭辯,卻聽“咣噹”一聲,輕塵劍滑落在地。緊接著,那抹即便重傷也強撐著站穩,筆直傲岸如沖天之竹的身影,也終於支援不住,頹然墜地。

了塵大駭,僵硬的身體立刻化作利箭飛撲過去,在顧惜緣整個倒地前,將那具殘破沉重卻又華貴優雅的身子摟在懷裡,急切地聲音隱隱有些哽咽,“你,你這個痴兒……”

顧惜緣還是笑,一面艱難地重複著“大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