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濫藉口,其時,季一長已經追了過來,在身後給雲柯使眼色。雲柯是聰明人,也知道,平日再怎麼親厚,懷王終究是皇帝的弟弟,偏要鬧事,不是他能收拾。他說盡好話,叫人帶走自己的未婚妻子,拉著懷王叫他坐下來慢慢說。
季一長便放心了,對著雲公子,懷王向來百鍊鋼成繞指柔。果然,留下來吃了頓午飯,回了王府,懷王就再也沒提這件事。
季一長不知道,打那之後,懷王聽不得“兩情相悅”這四個字,只因雲柯對自己表白對燕家小姐的心跡時,笑容太過幸福。他也煩透了平日喚著自己名字,從不把自己當王爺的雲柯語氣卑微做小伏低,只為燕家小姐的平安。甚至於,那人說,自己千金之軀,不必為區區中人之家的小姐舉劍。
那口氣忍到現在,看見落竹與劍開,就彷彿昨日重現。懷王捨不得折騰雲柯,卻捨得折騰落竹。前塵舊事,手也下得格外狠。
“王爺不必氣。”阿碧道,“不瞞您說,我家主子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主,您那點錢,咱們是不在乎的。所以先跟您告個別,一會兒主子回來,我們就收拾東西。”
懷王一陣好笑,道:“你家主子一張利嘴,你可真是都學來了。”
阿碧冷笑一聲,有心再諷他幾句,可下面的比試已然開始了。
落竹手中一隻碧管笛,恰是他喜歡的款式,樸素淡雅,毫不招搖。他接到手裡,隨便吹了幾個音出來,音色出奇的清亮。忍不住一笑,對妖冶道:“請。”
妖冶看不得他得意,臉上卻笑得更加燦爛。腰肢一軟,整個人仰面弓起,手中鼓槌“咚咚”兩下,這便開始了。
妖冶的鼓是下過功夫的,每一下鼓點都挑不出錯處。他邊敲邊跳,手上敲著鼓點,赤腳踩在地上,也自成一種旋律。落竹看了半晌,也不得不讚,這人雖然功利,但就腰鼓這東西而言,世間堪與之對決者,不過寥寥。
那邊鼓聲想過一輪,漸漸變弱,落竹舉起笛子放在嘴邊,輕輕吐氣——
便如空谷鶯啼,雲破日出。
笛子這東西,勝在清亮宛轉,用來和妖冶的鼓點,別有一番味道。二人時而配合時而互鬥,除非對音律極為精通,否則聽來,可真是享受。
可就在忽然間,笛聲急促降調,本來閉上眼,聆聽天籟的客人都睜開眼,要看一看怎麼了。
落竹後背一陣冷汗,剛才一時投入,沒想到妖冶跳著跳著,忽然蹦到自己面前。吹笛子這東西很講究氣息,他這麼一嚇,虧了自己調整及時,否則真容易吹破了音。他後退一步,想離妖冶遠些,沒想到妖冶不依不饒,反覆欺上來,看上去像是跳舞投入,實際上是在給落竹搗亂。
在落竹心裡,其實關於“卑鄙”的定義非常模糊,在他看來,妖冶使出各種手段來贏實在太正常了,而自己被他逼得節節後退,也不過是因為自己技巧不佳。
可是不能輸,怎麼辦?
他微微皺眉,目光掃到臺下急得站起身的劍開,側過頭,不再看他。劍開少年時與自己一同學戲,於音律略通一二,肯定知道自己遇見困境。落竹往旁邊走了幾步,忽然朝他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接著,笛子完全變調。
本來繁複華麗的曲子,驟然變得單薄簡單。
宮商角徵羽,落竹似乎完全忘記了它們的存在,扮演了一個牧童的角色,吹一首簡單,卻乾淨的曲子。
這是他十二歲,學會吹笛子後,給劍開吹奏的一首曲子。
一曲結束,劍開默默紅了眼眶。
眾人都還沉浸在兩人比鬥樂器的餘韻中,暢春樓趁熱打鐵,請莫銀雪公子上臺。莫銀雪看起來清高,也一樣做清高事,常人求見一百次都未必見得一次,其實是沒求到點子上。莫公子是個音痴,平生最愛瑤琴,於是,暢春樓送了他一把稀世名琴。
叫什麼名字落竹忘了,他不喜歡瑤琴,只是記得這琴很貴很貴,而他們竟然妄想用這麼把琴來抹殺自己的美好。
落竹暗自想,他要是判自己輸,那他就花錢請專業殺手,做了他!
“妖冶公子舞技過人,當世堪與之敵者,唯胭脂榭落梅公子耳。更難得者,公子之鼓,鏗鏘有聲,無一處不令人振奮,實為極品!”莫銀雪讚道。
妖冶垂首一笑。
落竹覺得,自己要把那話告訴落梅,落梅下手絕對比自己還狠。
“然,落竹公子之笛音,勝在一個‘簡’字。”莫銀雪看著落竹笑,“鼓點緊湊或鬆散,都為振奮之物,竹笛若與之比反覆,必定不能勝之。所以公子另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