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竹卻不能真的以為沒什麼,手裡的刷子掉了,可沒心思去撿。他想,自己應該沒什麼露餡的地方,叫懷王這麼快就發現。
“你是商人,一定訊息靈通,知道落竹公子吧?”懷王道。
落竹點點頭。
“他剛沒的那陣子,真是亂成一團。聽一長說,到了夜裡,王府頂上的飛賊一群一群,沾著血的飛鏢往府裡扔,個個都說要我償命。這個我倒是信,來邊關的路上就在驛站遇見個年輕人,往茶水裡下了毒,問他為什麼,他說要為落竹報仇。”懷王悽然一笑,“全天下都恨我,因為落竹公子在我手裡,死了。”
“你活該。”落竹彎腰,撿起刷子。
“對,對!”懷王道,“我罪無可赦,唯有以命相抵。秦浮生,我是該償命,可不是現在。陛下尚且年幼,瓦剌虎視眈眈。這仗,必須我來打,而且,我必須打贏。我要打得瓦剌十年不敢來犯,才能放心,去找落竹領罰。”
落竹沒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我不想罰你,他在心裡默默說,我只是不想見你。所以你不要來找我,你死了,也見不到我。
“幫我吧。”懷王也不知道為何,自己要對一個陌生人說這些,助自己一臂之力的,並不是非他不可,“讓我快些,贏了這仗。”
“你有沒有問過落竹,願不願你償命?”落竹問。
“他已經不在世上了,我哪裡去問?”懷王苦笑。
“他因你而死,必定心中有你。若是他不願你死,你自作主張,豈不是又要惹他不高興?”
“我叫他心灰意冷,他又怎麼會不願我死?只怕他心裡,恨不得將我凌遲才夠解氣。”
“懷王,你還真是……不愛他……”落竹長嘆一聲,把刷子扔進水裡,“說吧,叫我怎麼幫你。可是我們說好,我幫了你,你也要給我自由。”
“這是自然……”懷王頓了頓,道。“為何說我……不愛他?”
落竹冷笑道:“我若愛一個人,必定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這個人。他的喜怒哀樂,冷暖飢飽,一眼便可看出。便是一個背影……”落竹下意識掃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便是背影,也爛熟於心,千萬人之中,一眼便能認得出。箇中滋味,你自己去品吧。過來跟我說說,叫我怎麼幫你。”
懷王若有所思,仔細品味著“秦浮生”的話,全然沒有注意到,這小小的刷馬兵,竟把自己呼來喝去。
第二天,落竹翻著白眼,伺候懷王用早膳。
怎麼想也想不到,懷王叫他幫忙的事,竟是伺候他。落竹大概清楚,這回跟在懷王身邊伺候的,不是王小生,而是底下人從軍中選出的。有些人一輩子征戰沙場,都未必有這個運氣,跟在主帥身邊伺候一回,況且懷王又是個好伺候的主。伺候懷王這位,也是有些來頭。聽說昨兒個下午惹了懷王發脾氣,把他給貶了。落竹到底不夠神通廣大,打探不出懷王用的什麼法子,但幾乎馬上,他接到訊息,伺候懷王的活,歸他了。
邵齡一臉激動,拽著他的手不住晃,恭喜他祖墳冒青煙,馬上就要飛黃騰達。落竹卻心知肚明,懷王是故意叫自己過去伺候的。他八成暗地裡謀劃些什麼,想找個在軍營根基不深的,誰都不熟悉的生面孔好辦事。放眼軍營,還有誰比自己更合適?他甚至可以當著自己的面搞些陰謀詭計,反正自己看不懂。或者,他懷疑自己是瓦剌探子的話,這樣也便於就近監視。
落竹看著面前慢條斯理喝粥的懷王,又翻個白眼。
喝喝喝,噎死你!
懷王當然不會噎到,甚至,他打了個滿足的飽嗝,挑眉看著落竹,道:“不知道為什麼,你在我身邊伺候,我的心情就特別好。”
落竹一臉惡毒:“落竹公子真可憐。他在底下遭罪受苦,罪魁禍首卻在這裡喝粥幸福。”
立竿見影,懷王眼中的一點亮光,馬上黯淡下去。
於是落竹尋到了剋制懷王的法寶。
一紙敕令
一紙敕令 喝完粥,上一杯茶。這茶有講究,是哪裡哪裡的山上土,哪裡哪裡的石中泉,哪裡哪裡的美人親手摘的。落竹一聞這味就聞出來了,心裡冷笑,臉上也沒忍住,遞給懷王時候,果然被問了:“笑什麼?”
“行軍在外,懷王還這麼講究。”落竹嘖嘖。
懷王把茶喝了一口,笑笑,也不言語。落竹收拾妥了,回來,見懷王目不轉睛看著自己。那種脊背發毛的感覺逼得他無路可退,硬著頭皮道:“你看什麼!”
“你是第二個,敢這麼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