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樊聽他說什麼都面不改色,也不氣,打口哨噓他一聲,慢道:
“別急,下一盤,這一盤我右手就要贏了。”
盧宗哼了一聲坐下,褚不樊自娛自樂並不理會他,盧宗道:“哎,我問你,雲州兒,他沒事吧,怎麼還不醒呢?你這個不是能耐的很嘛?”
褚不樊道:“他膝蓋上那箭,要是換了旁人,這腿都得廢了,又流那麼多血,不養個百八十日是過不去的,好早著,你著急什麼。”
盧宗嘶聲道:“活該,他孃的自找的苦吃,得是那姓鮮的趕得及時,要晚了一步,那小命不就交代了,這小娘皮真敢玩命嘿。”
雲州醒來聽到這句,聲音虛弱卻嚴肅道:“你嘴巴乾淨些。”
盧宗頭轉回一看,見他睜了眼,一拍大腿,連忙湊上去,褚不樊也不顧下棋,榻前探他額頭,已經退了燒,又探脈,雲州道:“他呢?”
褚不樊道:“你說鮮恕之?他走了。”
盧宗奇道:“怎麼?你非要留著他?那可不成。”
雲州道:“他走時可有說了什麼?”
褚不樊道:“他說京裡有些事需要了結,等時機到了,他會來找將軍你。”
他有些遲疑,猶豫一陣還是說道:“將軍不該如此,若是真有個萬一,悔之晚矣。”
雲州道:“我也不想他當真會動手,我只是試著激了他一下,讓他知道,我跟劉氏往來,關係非比尋常,而且別有居心,我的確別有居心,不過沒想著瞞誰而已,他因這個就要取我性命,我不過是將計就計,順手利用一下,讓劉二公子給阿侑道個信,說我有危。”
褚不樊道:“恕之若知道將軍是有意挑撥,恐怕不會高興。”
雲州眼睫合下,抿緊了唇,最後低了聲道:“他知道的,他那麼聰明,怎麼會猜不到,而且,我的心思,從來都沒有想瞞他。”
盧宗有些鄙薄:“你費這麼大勁,命都差點搭上,他不還是走了,也不見有什麼表示。”
雲州道:“誰說我是白費工夫,不會的。”
褚不樊替他換了藥,又喝了些溫熱的粥,盧宗跟褚不樊又鬥起嘴來,當然,只是盧將軍單方面喋喋不休罵聲不絕,褚不樊視若無睹聽若罔聞,雲州醒了不過半會又睡下。
他這次醒時已經昏睡了兩日,隔了將近十日才能下榻,由軍士攙扶著出營門去,一月後能持劍御馬,等身體好全,時節已入夏。
早在剛回岑郡數日後,便有聽聞劉小姐回了雲州城,只是不知真假,劉宣隱秘不稱,而平郜那邊傳來的訊息,劉小姐確實離開了京城。
元祐十一年秋,無事。
元祐十一年冬臘月,鮮侑潛往雲州,他不便入城,在城外遣了信使,兩人在岑郡城郊外相見,雲州孤身策馬出城,見到他時,鮮侑正望了茫茫大雪,展了手接,滿頭滿身皆是絨絨雪花。
他頭上戴著風帽,隨著雲州一聲喚回過頭來,頸上緊緊圍著一圈銀色狐狸毛脖,遮住了下巴,露出兩隻黑眼睛,兩片紅嘴唇,大概是在雪地呆的久了,手臉凍得很白,只在臉頰兩團透出一點粉色,同那紅嘴唇相應,披風帽子也是紅色,紅紅白白,乍一看像個大的娃娃。
而云州出來的匆忙,寒風夾著雪捲進脖子,颳著耳朵,鮮侑先看他腿,問道:
“傷可還好?”
雲州答道:“能騎馬,能打仗。”
他們對視良久。
又同時跳下馬。
鮮侑摘下頸上毛茸茸一團,圍到雲州脖子上,他捧了手呵了一口氣,使勁搓了搓,搓的手心發燙,然後兩隻巴掌拍到雲州臉上,鼻尖還落著一片未化的雪,他彎了眼笑:“給你暖暖,這麼冷的天,就這麼出來,也不怕凍壞,你不在乎,我可會心疼的。”
雲州道:“你挑了這下雪的日子來,可怎麼辦呢?”
鮮侑笑:“我也不知道會下雪,來的時候只是有風,哎,我看看你就好。”
他手搭在自己臉上,雲州手又搭上他的手:“你跟我進城去吧,這裡冷。”
鮮侑搖頭:“我不去,給人看見不好,我只是來看看你,看你的傷好了沒,看一眼便走,現在看到,你還是好的,所以我得走了,等天色晚了,雪更大些我就走不了了。”
雲州道:“我送你。”
鮮侑仍是不答應:“我自己走就行。”
他睫毛上結了一層細小水珠,眼睛又涼又溼:“也許明年,咱們便會見到,此戰於你我,是禍是福,是劫是緣,我不知,在那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