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子,你給我醒醒,醒醒!”
許沖沖被從美夢中驚醒,愣愣地問:“大哥,地震啦?”
使勁拍了他腦袋一下,李澈惡狠狠地說:“不許接,不許接這個片子知道嗎?”
“唉,我以為啥事呢?不接就不接唄,大哥你說了算……”說完倒頭又睡。
李澈無名火起,抓住他的腳脖子命令:“把腿分開!”
許沖沖終於清醒了,有點害怕,“幹嘛呀大哥,我咋了?”
“沒腦子的東西,讓你長點記性,再分開一些!”
可憐的許沖沖,於是被翻過來掉過去折騰了大半夜,竟不知他大哥這般憤怒究竟是為了啥。只有期期艾艾的沒完沒了地哀求:“大哥,您輕點兒,我腦子又沒長在屁股裡……”
折騰了近一個月,君誠房地產終於和集團脫離了一切關係,然而這期間方君誠不接李澈的電話,也不見他。指揮著一眾員工大搬家,從集團的大樓裡搬去城市的另一頭,李澈始終面無表情。
“李總,都收拾好了,您看大家累的夠嗆,可不可以?”秘書進來小心翼翼地問,這些天誰都看出他有心事。
李澈看了看錶,六點多了,揮下手讓大家都散了。他一個人走過空曠的走廊,進入一間間同樣空蕩蕩的屋子,鎖好,最後,又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只有一些私人物品堆放在地上,李澈是準備拿回家的。他蹲下身子,拿起一塊雪白的毛巾擦拭一個黑色小箱子,開啟,是一臺老式唱機。久久地注視著它,李澈心潮澎湃,儘管早已準備好,整整二十年的生活以這樣的方式決絕地剝離,還是心痛的厲害。他從一個封套裡取出一張同樣古老的黑膠唱片,隨後,悠揚舒緩的華爾茲舞曲在房間裡迴盪,慢四,舞曲的名字是:再見了,最愛的人。
與此同時,他抬頭看見了方君誠,後者正靠在門邊,一身銀灰色的西服,慵懶地笑著,一如往昔。兩人沉默許久,李澈把手放在胸前,淺淺的一躬,起舞。
兩個男人彷彿在大樹的年輪上旋轉,一圈一圈,時光隨之倒轉,消失的歲月被音符拾起,一個一個的丟到他們腳下,隨著他們的舞步起起伏伏,充滿整個房間:
十六歲的李澈被打折了一條腿,躺在雪地裡,終於有一個人在他身邊停下,招呼身後的人叫救護車。李澈微弱的聲音說:“大哥,謝謝你……”那人輕觸他的臉調笑:“要謝就謝你爹媽吧,生的一張好俊的臉。”
十七歲的李澈被押回到初中二年級的教室,那人前腳走,他後腳跳牆。晚上假裝揹著書包回去,那人一言不發掄起皮帶死命地抽他。明明一抬手就可以阻止他的,李澈依然默默地承受。
“哥,太丟人了,我比他們高兩頭呢。”
“想不丟人就拼命學,去你該去的地方!”
十八歲,李澈考進了市重點高中。生日禮物,那人說:“來,我教你跳舞,然後,教你兩個男人之間怎樣相愛。”
……
舞曲殘忍地結束,回憶隨之戛然而止。兩人依然保持著抱握的姿勢,李澈哽咽著低低的叫了一聲:“哥。”方君誠揚了揚頭,旋即低頭吻了下他的唇,“再見,寶貝。”
許沖沖再沒心沒肺,也能覺察到李澈這幾天心情不好,他知道那人工作中的煩惱自己是無力相幫的,於是幼稚地等在寫字樓下想給他一個驚喜。眼瞅著那一層的燈都滅了,只有李澈的辦公室亮著,等了好久,人還是沒下來,他決定上去找他。
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許沖沖的第一個反應是跑。
他滿腦子都是李澈和那個人跳舞接吻的樣子,迷迷糊糊一直衝到了電梯門口,才發現自己居然一直沒能呼吸。
劇烈的咳嗽,辛辣的空氣衝擊著他的肺,也劈開了他的腦袋。震驚,憤怒,害怕,委屈……各式各樣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令他渾身不停地顫抖。
另一個許沖沖跳出來,跑?你為什麼要跑?你現在不是一個小混混了可你還是個男人吧?難道你就這麼跑掉了然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然後他開始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回走,那個怯懦地許沖沖又出來嘀咕:也許你會失去他了呢?你不怕失去他嗎?你不怕回到以前的樣子嗎?
冥冥之中自有決斷,許沖沖終於堅定地站在門口。迎著李澈驚詫地目光,他走上前,踮起腳尖,然後使盡全身的力氣,抽了他一記耳光。
“混蛋!”
兩個混蛋齊齊地望著他,一臉愕然。李澈撫著一側臉頰,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許沖沖抬手想再打,心裡一軟,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