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重要的事情你居然等到現在才告訴我?”我難以置信地拉高了聲音,幾乎想衝上去狠狠地給他一拳。可惜我們坐在狹小的車廂裡,無法伸展拳腳,不然我一定會讓他英俊的臉高高腫起半邊來!唐似乎知道我會有這樣的反應,才故意等到我坐進車廂後再開口彙報——我明白這時若在路上起衝突,除了發生一場慘烈的車禍外,什麼都解決不了,於是冷冷地收口道:“如果Kei出了什麼事情,我絕對會先宰了你!”
他重重地咳了一聲,說:“你真相信Kei會這樣簡單的死去嗎?”見我不回答,他又說:“我不相信,那傢伙對現世存在一種奇異的執著——強烈,並且可怕。絕對,不會這樣死去,在沒看見你之前。”
Kei,不會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這是他的言下之意,而世事難料,誰又知道。或許某天,我們就在一場莫名其妙,難以預料的災難中分離了呢?我用手撐著額頭,不讓自己去想這些無聊又恐怖的事情。車子開過了一座座高橋,經過幾個上上下下後,在我毫無留意的情況下到達了醫院。那篇慘敗的燈光,是我一輩子最痛恨的顏色。
我慌慌張張地衝進病房,推開所有礙手礙腳的傢伙,終於看到了令我心如火燎的人。他蜷起了身體,把臉深深地埋在枕頭裡,肩膀微微地顫抖著,可明顯能看出強忍痛苦的壓抑。我伸手想讓他轉身,卻想起了什麼,回頭對所有在場的人說道:“都出去!全都給我出去!”
“可是……先生,他的狀況……”一名護士想說話,可張的嗓門將之打斷了。
“行了行了!都出去!”他拉大了嗓門大聲叫嚷,然後推著那些礙眼的傢伙全都出了病房。臨走前他看了看我,說:“隨時候命。先生。”我沒有心思去在意他的冷幽默,在他們都從視野裡消失後,緊緊把Kei抱進懷裡。
“Kei,我在這裡了,來……沒事,沒事……”
我撫摸著他滾燙的額頭,輕聲安慰,除此之外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有點後悔把人都趕了出去,卻又明白Kei絕對不希望那些傢伙看見自己脆弱的一面。我把那些礙事的劉海都擄到他的耳後,端詳他的臉。他睜開眼,灰藍色的凌厲似乎完全熔化,變成了一灘令人心碎的水——他靜靜地看著我,眨了眨眼睛,叫了我的名字。
Syou?
他不能肯定,這個抱著他的人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或許他更相信是自己燒昏了頭,看見了幻想,因為他隨後淡淡地笑了,把頭靠近我的肩膀。金色的髮絲在我的襯衫上磨蹭著發出了舒心的呻吟,一點點地滲進我們的心底。
“你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嗎?”他說,“回來做什麼?”
“想你了,就回來了。”我說,拉起毯子把他包起來。Kei察覺到了一個舒適的角落,便把身體向更靠近我身體的方向靠過來。我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橘子香,一種絕對不會出現在人類男子身上的香味——金色的香味。“頭痛麼?現在還痛?”我摸著他的額頭。Kei的意識又開始渾渾噩噩,隨著體溫的上升,他攀住我的肩膀,蒼白的嘴唇裡漏出了呻吟,呼吸急促。我急了,放下他,衝出門去叫醫生,可他忽然拉住了我的衣角——寶儀,這是我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從他的嘴裡。
我難以擺脫這個陰影,以至於後來很長的時間裡都在思考這個“寶儀”與Kei之間的關係,究竟是什麼人能夠如此深刻地存在於Kei殘破的記憶裡,讓他每在意識模糊或者噩夢時都會呼喚?法國的羅曼蒂克解釋說:一定是刻骨銘心的愛情,才能使一個人進入另一個人的靈魂,刻在大腦最深的溝回裡,每每回想都能造成一次瞬間的錯覺。錯覺,就在醫生們走進Kei的病房,而我被迫離開的瞬間裡,那時我覺得Kei——總有一天也會在一個人面前這樣念我的名字。
即使我一直與命運抗爭,認為那是人活於世上唯一的目的。
即使我一直這樣做了下來——起先,我用槍。後來,我用錢。
誰都不能違逆我,即使是上帝。
什麼才是君王——萬人之上,千人供奉。原來如此誘人——這個王國裡,我頂天立地,每個人都要依靠我,這種感覺讓我變成了另一種人。
一種無法再回憶從前流金歲月的人。只能向前看,不能回頭的人。若破了這禁忌,就會發現現今走過的所有的路,都是一種遺憾。路頭屍橫著靈魂的白骨。
兩小時後,張站在我眼前為如何開口而頭疼。他一再地說要我冷靜地接受他所對我說的事實,一個好壞參半的訊息。Kei的傷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