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養忽視了這件事而已。
綠燈亮了,左安迪仍舊看路,打一個方向,已經拿了主意轉彎:“到我家之後再打通阿邦電話,再讓他接你們過去。”
左安迪的家,或者說是現在那個在他口中被稱之為“家”的地方,宋家源還沒有去過。
少年時候,他們都曾想象未來會有一個家。那個家的模樣必然與他們少年時所擁有的不同。那是全新的,只在他們夢想中存在的空間。像永不會到達的空中樓閣,不需要考慮經濟實力,也不必在乎外部的條件,只要靠想象力構築,每一磚每一瓦都可憑自己的喜好建造。
安迪說,他的家不要有牆,客廳與臥室都在一起,從床上可以看到大門,要有敞開的廚房及浴室,所有的空間都連成一片。聽到這裡喬正邦就說,那上大號豈不是臭死,安迪想了想,說那麼可以再加一道玻璃。
左安迪要的是無論在房子的哪個角落,都能輕易地看到屋內的另一個人,如果能有那麼一個人的話。像用一個禮物盒子,就能把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統統包裝起來。不用怕把他們丟失,也不用怕他們離去。
宋家源說他的家要很小,普通中產的公寓,在臥室躺著就能聞見廚房炒菜的油煙,洗澡的時候忘了毛巾,大叫一聲就有人在門外遞上。夏天的時候開了冷氣也不怕有房間沒有吹到,東西隨手擺放也不怕記性不好轉頭就忘。
喬正邦當時說你們兩個這麼沒有追求,倒是容易滿足,隨便在深水埗找間一百來尺的單間就可以同居了。那時的左安迪與宋家源聽見,對視一眼,然後朗聲笑開。
他們當時並沒有認真地想過十多年後的自己會住在什麼樣的房子,從事什麼樣的職業。因為這一切在當時的少年眼裡,彷彿都太過遙遠。
然而看似遙遠的未來總是來得特別倉促。左安迪擁有第一套公寓的時候,比他自己預想得要早得多。他也沒工夫去管什麼間隔,做什麼玻璃牆。做模特忙起來沒日沒夜,閒下來則都是倒頭就睡。太多新鮮的人和事等待他消化,外面的世界叫他應接不暇,少年時的夢境早就留贈給昨天。
宋家源去了美國之後,學的是建築。他本來頭腦就不差,對學科一旦有了熱情,就會加倍認真。可能少年時對家的憧憬真的有助於發奮,他畢業之後,沒什麼困難就順利申請到了研究所,繼續跟隨導師做設計專案。畢業之後,在宋氏的紐約分公司負責了兩個商業住宅專案,口碑相當不錯。
所以推開左安迪的公寓大門,宋家源難免有一絲失望。沒有想象中寬敞的空間,從門口也望不見臥室。眼前只是套精裝修的高階公寓,所有傢俱、牆壁裝飾及地上的羊絨毯都是現成的。房間與房間之間都還是有牆,有門,如同這棟大廈的所有單位。
他們誰也沒按照想象中那樣生活。
“怎麼,和想象的不一樣?”安迪把鑰匙放在玄關的碟子上,踢掉鞋子赤腳踩上地毯。
“不。就是,打攪了。”宋家源將母親的輪椅推進來。
左安迪也沒有再打電話給喬正邦,幫宋家源把地上的絨毯掀開,讓輪椅更易透過。
公寓裡只有一間臥室。左安迪的母親移民多年,回港探親也多是住酒店。另一間房被安迪當成衣帽間,裡面雜物紛呈,連轉身都難。
左安迪關上公寓大門後說:“讓伯母睡我的房間。”
他說“伯母”的時候宋家源又看他一眼。他們這樣再生疏下去也不知多久才會習慣。只是老人家面前,誰都不會多話。宋母的情況安迪十幾年前就知道。她精神是有問題的,從羅瑤出現之前就有。在她年輕的時候,曾以正房姿態出面頻頻捉姦,當時宋家新聞滿天飛,所有的媒體都伸長脖子看戲。狗仔們每天坐在辦公室裡聊天打屁,都不用擔心第二天沒料可爆。
也是後來,彷彿安美欣真的惹惱了宋伯年,在二十多年前忽然被打入冷宮。照理這樣的變故應該是有新聞的,可媒體靜如死水,什麼都沒發。
以安迪後來的經驗看,就知道當時的新聞一定是被宋家用手段壓下了。那陳芝麻爛穀子的舊聞現在重提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就連當時的記者到現在都換了幾茬。跑八卦吃的也是一口青春飯,安迪從出來做模特到今天早就見怪不怪了。沒有什麼人能陪你到老,連每天監視緊盯你的狗仔都不是。人們日復一日,都是自己跟著自己過活罷了。
宋母被安置在左安迪的床上睡下。她應該是在診所服用過鎮靜劑,宋家源把她從輪椅上抱起來也沒見醒。躺下的時候,似乎咕噥了句“伯年”,然後翻身,抱著宋家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