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喝著母親煮的小時候最愛喝的大葉茶,心裡總覺得隱隱有些不安。
果然。
接到了鍾浩的電話。那個傢伙的語氣沒有了平時的囂張,說的話卻讓人絕望:
蘭穎死了,你回來。
立秋注視著病床上連病號服都撐不起來,雙頰高高腫著,嘴唇乾裂的少年,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真無常啊,前段日子我還在家裡幻想著鍾浩突然消失,有人該叫我姐夫的樣子……”如女子般秀氣的眼神突然一滯,再也說不下去,“蘭穎是你姐……你應該還不知道吧……你們是慈溪鎮的人,那裡的風俗是死在異鄉的人必須由至親將骨灰帶回家安葬,才能得到安息。”
立秋注視著少年緊閉的雙眼,惶惑地在床邊坐了下來。
“林笑,她是你血脈相連的姐姐,可我該不該告訴你呢?”——告訴你,你該多傷心。不告訴你,蘭姐的骨灰又讓誰來送。立秋並不知道林笑已經恢復記憶,是以才會有這些問題。
“立秋。”
突然的一聲,聲音不大,可以說是再微弱不過,立秋卻嚇了一跳。抬眼見林笑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剛剛的話,他都聽到了嗎?
床上滿臉死氣的少年卻淡淡一笑:“早就醒了,只是怕睜開眼。”
“……”
林笑一陣微咳,抬眼注視立秋,見他原本漂亮的雙眼腫如核桃,臉色蒼白如雪,不禁又是一陣黯然,良久,虛弱地開口:
“我送姐姐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40
40、第四十章 回家 。。。
林笑一陣微咳,抬眼注視立秋,見他原本漂亮的雙眼腫如核桃,臉色蒼白如雪,不禁又是一陣黯然,良久,虛弱地開口:
“我送姐姐回家。”
立秋凝視著男孩毫無血色的臉,緩緩道,“她說過,她對你不好,你願意?”
少年突然笑了,神情像個□□歲的孩童:“只有姐姐自己是這麼認為的。”林笑似乎想起了很遠的事,眯眼笑著,卻沒再說話。
仍舊是很好的陽光。
林笑一直坐在殯儀館前的臺階上,靜靜地等著儀式結束。李嘯天遠遠地看著那個人瘦地可怕的身影,第一次發現自己竟不忍再看。今天立秋見過林笑後,林笑便跟他說想回一次家。李嘯天覺得哪裡不對,卻發現自己竟已不忍拒絕林笑的任何要求,心裡隱隱不安,按照王臻說的,林笑的身體狀況不可能是像他自己表現出來的,那種還能到處走動的樣子。
立秋來訪,按李嘯天的習慣,他一定會在場,聽立秋跟林笑說些什麼。再不濟也會派人監視,可他沒有。李嘯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一直將自己關在書房,直到林笑來求他準他回家一趟時才開門出來。
求嗎?不是。李嘯天下意識搖頭,當時林笑的神情更像是在陳述一件事,自己允許了他不會高興,自己不允許他也不會絕望的感覺。
那是什麼樣的感覺,不在……乎,對,就是不在乎。什麼叫不在乎?就是什麼都無謂的意思。什麼人會覺得怎樣都無所謂?
答案是死人。
死人。
一片黑暗的書房裡,男人苦笑出聲。他發現自己有了一種垃圾情緒,恐懼。
從一開始,就有哪個地方錯了。書房沒有開燈,牆上的畫根本就看不清楚,可李嘯就那麼注視著,畫中少年澄澈無邪,眼裡像有散不盡的霧氣。畫他的人,那個姓孟的,才是最無法失去林笑的人吧。男人輕輕撫摸畫中人的臉龐,突然想起雯雯死前留給他的那封信:
嘯天哥,你其實不知道什麼是愛吧。
想到這裡,李嘯天嚯地抬頭,凝視著冬日裡靜靜地坐著地單薄的身影,突然很想抱住,即使會不小心碾碎,也要緊緊抱住。
林笑呆呆地望著天上的雲,嘴角勾起溫暖的笑。遠處那個男人一直注視著自己,林笑不是不知道,這在以前,這種注視該會讓他不安,恐懼吧。可是不知為什麼,現在竟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了,也不是說不害怕了,只是,好像無所謂。
無所謂了。
即使沒有半點風,冬日的戶外總是冷地可怕的,林笑卻那麼傻傻地笑著看天上立體感很好的雲,一點也不覺得冷。
林笑晃晃脖子,孩子氣地撇了撇嘴——他不想進殯儀館。
“沒當成我小舅子,在這裡悵然若失?”久違的聲音。
“這句話立秋會給你糾語病。”林笑隨口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