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軍的子彈,迎著督戰團的子彈,是死活都要逃。霍相貞上了前線,親手斃了兩名團長一名旅長,可還是擋不住軍隊的潰敗。與此同時,顧承喜的隊伍進入直隸地界,一路向著保定進軍了。
93、道不同
在溫暖的五月傍晚,霍相貞的裝甲列車從保定駛回了北京。火車站內外全被封鎖了,裝甲列車本身也是彈痕累累。荷槍實彈的衛士們簇擁著霍相貞下了車,平素嬉皮笑臉的副官們也全副武裝的嚴肅了。從站內到站外,一路衛兵林立,戒備森嚴,因為時局太緊張了,怕有刺客搞暗殺。
一行人坐著防彈汽車回了霍府,迎接霍相貞的人,照例還是馬從戎。馬從戎素來是和顏悅色的,尤其在面對霍相貞時,脾氣更是格外的柔軟。然而在昨夜得到了保定失守的訊息之後,他終於是徹底的笑不出來了。
直隸總共才有多大?保定往南全成了革命軍的地盤,直魯聯軍的殘兵敗將們簡直快要沒了立足之地。四面八方全是戰場,聯軍再往東退就得投海了!早就勸過大爺投降,說一次挨一次罵,說一次挨一次罵,結果怎麼樣?他說錯了嗎?
霍相貞大步流星的往後頭樓裡走,並沒有留意到馬從戎的沉默。及至進了樓中客廳,他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低頭說道:“我要洗澡。”
馬從戎立刻打發了人去放熱水,又把一瓶冰鎮汽水遞到了霍相貞的手裡:“大爺,接下來您打算怎麼辦?”
話音落下,他靜靜的盯著霍相貞,倒要看看他還能折騰出什麼花樣,倒要看看他能把偌大一份家業敗到何等地步。而霍相貞仰頭喝了一大口冰涼的汽水,心不在焉的答道:“你把東西收拾收拾,等我洗完澡,咱們立刻出發。”
馬從戎居高臨下的瞪了眼睛,但是聲音依然柔和:“出發去哪兒?”
霍相貞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腦子裡有根筋在蹦著疼:“北京已經不安全了,我們去廊坊。”
馬從戎笑了一下:“那不順路就到天津了嗎?好,大爺這麼著就對了。”
霍相貞莫名其妙的抬了頭:“誰說我要去天津?隊伍撤到廊坊去了,我上天津幹什麼?”
馬從戎彎了腰,一下一下的摩挲他的後背,像是老大哥哄小兄弟:“大爺,咱不打了成不成?您這回跟我走,咱在天津租界裡一住,舒舒服服的當他一輩子富家翁,不是也挺好的?”
霍相貞微微的張了嘴,彷彿是沒有聽懂馬從戎的話;一雙眼睛也睜大了,徹底藏了他的雙眼皮和長睫毛。怔怔的對著馬從戎看了片刻,他隨即勃然變色,把汽水瓶子往地上狠狠一摜:“混賬東西,你他媽的要給我唱喪歌嗎?一個省的地盤,老爺子給我留下來的,現在外人過來搶了,我連個屁都不放,就白白的往外給?我活這一輩子,就是為了進租界當寓公的?讓我混吃等死的過日子,你不如直接給我一槍!”
馬從戎也急了,白皙的面孔開始漲紅:“大爺!您再打下去的話,革命軍會給您一槍的!”
急促的喘了一口氣,他對著霍相貞繼續說道:“大爺,我打小兒就跟著您,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了,從來沒對您高聲說過一句話,從來不敢冒犯您一次。但是今天您原諒我,有的話我不能不說,不能不喊!大爺,您是做大事的人,應該比我更明白事理。您瞧瞧外面的形勢,哪裡還有咱們翻身的機會?趁著人家對咱們還是繳槍不殺,您把兵權往下一放,跟著我去天津——不,我跟著您去天津,安安穩穩的過幾天太平日子,難道不比您現在衝鋒陷陣的冒險強?大爺,您聽我一句吧,我求您了!”
霍相貞本來就是氣急敗壞,如今聽了馬從戎的退縮論調,越發心亂如麻,腦子裡竟是開了鍋一般,疼得針扎火燎沸沸揚揚。霍然起身俯視了馬從戎,他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索性直接怒吼了一聲:“滾!”
馬從戎的白臉徹底燒成了通紅。“咕咚”一聲跪下了,他仰頭向上,面對了霍相貞:“大爺,我怎麼著才能讓您聽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您今年剛三十歲,東山再起的日子在後頭呢!大爺,大爺——”
話未說完,霍相貞當胸一腳踹開了他。馬從戎猝不及防,竟是就地滾了一圈。掙扎著坐起了身,他神情痛苦的捂住了心口,同時把方才未完的話,徹底咽回了肚子裡。
沒有用,冥頑不靈,榆木腦袋,說破了嘴也沒有用,把心掏出來也沒有用!
咬牙熬過了最初的一陣疼痛,馬從戎扶著沙發站起了身。紅臉漸漸褪了血色,他連嘴唇都一起白了:“大爺,那好,我不對您饒舌了,但是我不去廊坊。我怕死,我聽了炮響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