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他從不去拿重的東西,亦不快步走路。小夜的行為終於全然的穩重下來,對待客人總是笑容得體,對待少爺,語調得當。歸根結底,依舊是出於自尊的不允損毀,他學會了小心起來。
謝魯再不在我面前提起蔣文生——不,我們其實根本沒有交談。有時候他不加掩飾地討好小夜,小夜會若無其事地走過來和我說彼澤陂的事情。成本的回收啊、日常流水啊、客流量啊……謝魯的笑容愈發僵硬起來。趕上譚流也在的時候,總是不免調笑他:“看看!熱臉貼冷屁股了吧!我說小尾巴,你是不是找錯屁股了?”
謝魯嗤笑,“我是成笑話了,不過哪及您譚二少歷史悠久啊!”
譚流總有話再進行反擊,於是兩人言語間慢悠悠地你來我往,行為和用詞都文明無比,實質內容卻愈發的不堪入耳。當他們都說得內心此起彼伏的時候,那些看笑話的少爺們都忍不住跑開了。
這樣的時候,我往往正和小夜、貓橋做一些其實無需我們做的事情。比如掃地啊,比如擦杯子啊……
有的時候,我懷疑譚流和謝魯是故意,他們彷彿要借對彼此的諷刺來打壓內心的一些東西。宛如留著膿的傷口,你總是不忍自己動手拿刀去刮。但如果有一個和你一樣傷口流膿的人,你們便可以互相幫助了。不是不害怕,不是不疼痛,而是除此之外,別無辦法。
我知道我不是自作多情。
小夜也該懂。
很多時候,我們是需要一些人的。而且常常,那個總是刺激你、打壓你、欺辱你的人,卻比朋友更擅長給你釋放的機會。
……
“真可憐!巴巴地給別人送去侍寢,人家都不要。”譚流翹著二郎腿修指甲。“我給你出個注意怎麼樣?你知道那古代自薦枕蓆都是怎麼幹的嗎?把自己扒光了,然後拿個棉被捲起來,找兩壯士給你抬過去。喂,說認真的,你法子你多少年前就試過了吧?估計也白搭。”
謝魯臉色不變,躺在沙發上搖遙控器。“呵呵,那是,我哪有譚二少這麼豁得出去,身子不要,臉不要,家業不要,錢不要。全搭進去了後,自以為攻佔了城池,其實是一座空城。城裡的人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他們都沒有提及蔣文生,卻句句與他有關。我不著痕跡地靠向小夜,附耳:“喂,趕緊把謝魯帶走吧。”
小夜看我一眼,不說話。
“譚流好歹是我恩客,我總不好……你明白?”
小夜點頭,“不過他總是客人吧。謝魯卻是我恩人,我總不能忘恩負義吧?”
“兩隻烏鴉,你不覺得煩嗎?”我有些暴躁。
小夜搖頭一笑,“我殘疾人,難當重任。”
“司小夜……”
“林小花,既然你看他們煩,不如讓我把你帶走吧……”
“你還是刷盤子吧!殘疾人!”我最近總是冷不防地吃癟。大概是我良心沒有全部被狼啃光。他們想要的東西,我給不了,於是心生愧疚。
譚流有時會默不出聲地靠近我,偶爾摟抱,偶爾只是靜靜地在我身邊站定。我能感覺到他的氣息,始終那麼安靜地環繞在我身邊。那種氣息,帶著某種不知名花朵的味道,時而芬芳,時而濃烈到刺鼻。
“你最近總是走神,在想什麼?”
我笑笑,“不知道,大腦一片空白。發呆。”
譚流拉住我的手,“你說謊的時候,總是笑得很靦腆。林弟弟應該不是個靦腆的人。”
我繼續笑,感到一絲微妙的尷尬。
“到底想什麼?”譚流問:“林廣山?”
“啊?不是……他不會來了,你不要找他麻煩。”那次的事情之後,譚流便隱約推測出在衛生間發生了什麼。
“嗯。”譚流笑了一聲,胸腔微微震動。“我知道不是他。那你想的是什麼?不能和哥哥聊聊嗎?”
我望了他許久,“我在想蔣文生。”
其實是他想聽這個答案。
他面部有一閃即逝的僵硬,這種表情在譚流的臉上並不常見。他隨即又恢復了一貫的模樣,單手扣住自己的心口,“好狠毒的心腸,哥哥幾乎肝腸寸斷了……”
“是你說的。你不是一個自欺欺人的人。”我低聲說。
譚流抓起我的手輕咬了一口,“這樣的直擊我心,你們果真是一母……”語句戛然而止,“對不起。”
“沒事。”我也不是個自欺欺人的人,雖然有時寧願假裝可以矇蔽了那些小聰明。然而在譚流說要告訴我一件事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