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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抱歉,請問佐竹老師在裡面嗎?」

原的聲音從門的另一邊傳來,上川抬頭看亮一郎,微微歪頭疑惑。

「我們正在談話呢,是有急事吧?」

還沒允許對方進來,門就開了。原臉色蒼白、慌慌張張、粗手粗腳地衝進來。

「佐竹老師,不好了!您的老家……」

原沒有把話說完,就把電報塞給亮一郎。亮一郎閱讀皺掉的紙面,臉上一點一點明顯失去血色。

「佐竹,發生什麼事了?」

上川也擔心地問。但回答問題的不是被問的人,而是原。

「他老家失火,母親與弟弟過世了,父親也命在旦夕……」

「這可不得了。」上川說著站起身,撇下一徑呆站著的亮一郎,叫學生安排人力車、打聽火車時刻;顧慮到事出突然,身上的錢應該不夠,還為他準備了些許金錢。

「老師,請您振作些。」

亮一郎全身無力地坐在副教授室的沙發上,原用力搖晃他的肩膀。

「佐竹,你快去。現在出門的話,還趕得上下午三點的火車。

聽到上川的聲音,亮一郎總算回神了一半。

「德馬他……」

不知是否聲音太小聽不見,原回問:「什麼事?」

「我不能一個人回去,必須帶德馬一起。他的母親好像也過世了。」

「德馬先生人在助教室,把電報拿來大學的就是他……」

亮一郎從沙發上站起來,飛奔出副教授室,撥開學生,開啟助教室的門。

德馬站在窗邊,慢慢轉過身來,臉色雖然蒼白,從他的眼裡卻看不到如自己這樣大的震撼。

「……回去吧。」

聽到他這樣說,德馬慢慢點頭。

回到鄉下家的車站,是在收到電報隔天下午七點。雖然他們先趕去醫院,但父親已經斷氣了。

遺體送到叔父家中,因為家被燒掉,無處停放。約十二疊大的房間裡已先停放了繼母、弟弟,以及沒有其他親戚的德馬之母。守靈那夜來的人非常多,不知是否因為家中是歷史悠久的造酒屋,父親的人面相當廣。

對來的人道謝,又送他們走,同樣的事情一再重複,幾乎讓他麻木,連好好感受悲傷的時間都沒有。

葬禮結束後,他才總算能一個人獨處。鄉下習慣在死者下葬後請客人來吃飯,亮一郎打過招呼之後就離開筵席,悄悄去看燒掉的老家。大大的房子已不成樣子,只有燒爛的黑色柱子、變成黑炭的樹籬還寂寥地殘留著以前依稀的痕跡。

繞著家周圍走了一圈,然後踏進家中,焦臭味更強了。「啪啦」一聲傳來,他往下一看,變黑的飯碗碎裂在腳邊。

日暮西山時,他回到叔父家,筵席還沒結束。亮一郎只向遠道而來的親戚們致謝,便躲進最西邊的房間裡。這是一個六疊大的房間,叔父將這兒撥給他休息。

德馬在房間裡,端正地跪坐在窗邊,望著外頭。叔父的房子沒那麼大,亮一郎與德馬睡同一間房。

應該是察覺到動靜,德馬回頭,直直看著他。亮一郎彷彿要忽視對方的視線般,無言地走到房間一隅,盤腿而坐。回鄉路上,亮一郎一句話都沒說,即使到了叔父家,他記得除葬禮程式之外,自己沒說過其他的話。

他想:德馬自始至終都很冷靜。從出大學起,他的手裡就拿著大包包,裡頭有亮一郎的喪服及少許換洗衣物,表示他看了電報之後,馬上就準備了這些東西,跟內心受震撼,只是呆坐當場的自己不同。

涼涼的風從開啟的窗子吹進來。亮一郎不再盤腿,改抱膝而坐,聽見為死者送行的筵席聲響混雜在蟲鳴中,自遠處傳來。榻榻米發出窸窣的傾軋聲,紙門開啟了。亮一郎感到腳步聲遠去,只剩他獨自一人,有種無可抵禦的孤獨。他抱著頭,蜷縮起來。

紙門再度開啟,因為事出突然,亮一郎半反射性地抬頭,看見德馬正俯視著自己,他覺得恐怖。

德馬在他身旁跪坐下來,用手裡拿著的團扇揚起亮一郎的臉。搧了兩三次之後,他把指尖點在榻榻米上寫字。

『您累了吧?請躺下來稍事休息。』

指尖沒停,繼續寫著。

『我會一直給您打扇,直到您睡著。』

他不禁握住在榻榻米上畫動的白皙指尖。

「你不難過嗎?」

德馬定睛凝視亮一郎。

「你不恨我嗎?」

德馬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