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雖說大權旁落,女主臨朝,但夏國太后梁氏一族不可小覷。更兼有南方交趾蠢蠢欲動,我朝承平日久,從上至下早已不復有太祖皇帝開國時銳意進取之心,一心只想守著這太平基業做盛世明君。眼下雖種種問題未現端倪,但……”他頓了頓,道:“若繼位者是明君倒還能守住,若是昏庸無能或資質在中等之下,不出十年,國必亡!”
“你!”承啟心念急轉,壓下心中怒氣,冷冷道:“你居然敢如此肆無忌憚,就不怕這話傳出去治你個妄議朝政之罪嗎?”
楊衡冷笑:“李兄曾言,不在其位未必不可議其政。況且在下亦不過發一家之言,李兄若不信一笑置之便可,又何必多此一問?”他這是將承啟說他的話反敬回來了。
承啟的視線落到那副茶水所繪的“天下郡縣圖”上,楊衡方才的話句句觸動他的心事,甚至這結果……他心中苦笑,難道結果已經這麼明顯了嗎?明顯到已經亦有其它人注意到了?
王淳心中百感交集。這個楊衡雖說狂妄,但他所說的話卻都是實話,實話未必好聽但卻有用,軍隊的情況是他所深知的,夏國、丹國的事情他也在暗暗的關心。楊衡身為一個文人卻能看到現在建寧朝軍隊的弊端,也可以說見識高人一等了。
承啟眉頭緊鎖,最終望向楊衡:“若病已入膏肓,如何得治?”
“病入膏肓,便是扁鵲華佗再世,仍不可治。”楊衡也不迴避他的目光,坦言道,“但若施法得當,便可緩上一緩,然後徐徐圖之。”
徐徐圖之嗎?……我有這個時間嗎?承啟心中暗暗嘆口氣,問道:“楊兄可有良策?”
“沒有。”楊衡答得痛快。他越來越覺得這個少年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單從他剛才被激怒後迅速平靜下來的自制力與冷靜便可知曉,何況……他為何會如此關心政事、軍務。楊衡心中一動,已經隱隱約約猜到這個自稱李信的少年的身份。他心中暗暗拿定主意,千里駒雖須有伯樂辨,但千里駒亦可去挑它的伯樂。在李信未對他表明身份、目的之前,他絕不會將自己的全部想法和盤托出!
“沒有?”承啟一怔,這個人說了一堆話難道只為了告訴我沒有辦法?
“沒有。”楊衡道:“李兄與我,俱是白身,便是要做白衣卿相也須龍頭回望。”他微微一笑復又坐下:“方才議論諸事乃是廟堂諸公該操心的,李兄又何必憂心忡忡?”
“好利的嘴!”承啟笑道。他迴轉過身望著楊衡,下巴微微抬起,神態中自然流露出睥睨天下的氣魄,“我乃是信國公李承啟,為何不可憂心忡忡?”
信國公!果然!楊衡心中又驚又喜,忙起身便拜:“方才小子出言狂妄,全為試探君上身份,望勿見怪!”
承啟笑著攙起他:“不妨,是我隱瞞在先。”又命他坐下,楊衡卻不敢再坐,只同王淳一起侍立一旁。
承啟見狀心中已經明白。楊衡與王淳到底不同,不……應該說王淳與諸人皆不同,楊衡表面上被科考挫得心灰意冷,內裡卻是一團烈火滿腔抱負,在不得志的時候他可以狂妄不羈,一旦看到仕途的希望立刻會被世俗禮法所拘,也像諸人一般開始逢迎,這樣的人一旦得志,必將會是呼風喚雨的人物;王淳表面上規規矩矩處處謹慎,像所有野心家一樣,在未得志時表現出種種忠心,實際上他才是真正不將權勢、利益、禮法、身份放在眼裡。想及此承啟心中難免要搖頭,兩個人一個似忠實奸,一個似奸實忠,這就是我將來的左膀右臂呵……
他也不再勉強楊衡,只笑道:“方才說到‘沒有’,是說身處白衣的位置沒有法子,不知身處信國公的位置,可有良策?”
楊衡恭謹答道:“不敢稱之為良策,只敢稱之為緩策。”
“願聞其詳。”
“治國如治病,國家積弱,非一日之過,故用藥不可太猛,過剛則易折;但因病已入膏肓,藥亦不可太柔,過柔則無濟於事,故當剛柔並濟,覓其本源方可去除病根。”楊衡徐徐道,見承啟微微點頭,頓了頓又道:“方才所說一個‘錢’字,是為本源。本朝有三弊,冗兵、冗官、冗費,因此雖逢太平盛世國庫依然入不敷出,百姓不能輕徭薄賦。欲理政事必先要理財,欲理財必先要節流。”
“然節流者,柔劑也。初期尚可,在此病入膏肓之時難有大用,且恐招致天下物議。故節流之外還應開源。”楊衡說到此,見承啟臉色微有變化,已經猜到他將“開源”二字想錯了,他也不說破,笑了一笑繼續道:“方才殿下問人才,依在下之見,天下人才可分為五人。”
“哪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