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諶的指上有許多細小的傷痕,有些大約是剛劃破沒多久,仍帶著一絲血線。雖與那種練過劍的手大不相同,卻也有些粗糙。
在他閉眼時那溫柔的觸感,彷佛是幻夢一般,這一雙手,卻是吃了許多的苦頭。
他捉過黃諶的手指,輕輕的親了親,黃諶的眼圈有些紅了,有點害羞,又有點霸道的摟住他的脖頸,狠狠的親著他,喃喃的說著些他雖然根本聽不見,卻能猜出七八分的話。
再然後被醫好的,便是他的雙耳。
於是他便可以聽到黃諶的聲音,陌生卻又熟悉,同他說話的口氣,則令他倍覺新鮮。
喚他何劍,同他訴說著情意,喃喃的親吻著他的唇,向他求歡索愛,怪他那時無情無意,另尋了新歡,卻又要他發誓再也不許離開。
許許多多這樣瘋瘋癲癲的話,前言不搭後語,卻聽得他笑了起來,毫不厭煩的聽著黃諶一遍遍的重複著。
黃諶問他:“你喜歡沈夢麼?”彷佛怕他回答似的,又急急的說道:“你毒了你,還想教你去假冒教主,這是要送命的事,你心裡極恨他的罷?”
何燕常聽了忍不住微笑,便點了點頭。
黃諶心裡仍有猶疑,撫著他的臉,帶著怒意問他說:“那你為甚麼寵他七年?他不就生得好些麼?他究竟哪裡強過我?”
何燕常看見他臉上的淚,心裡慢慢的軟了下去,便搖了搖頭,親住了黃諶緊緊咬住的唇。
黃諶總是這樣,糊里糊塗的,卻偏偏記著他另尋新歡,寵愛沈夢的事,又或者拿趙靈的事來質問於他,這件事便更是可笑了。
何燕常不能開口,便將他壓在身下,輕柔的剝開他的衣裳,然後慢慢的進入他的身體,看他在自己身下無聲的哭了出來,這才纏綿的親著他的心口,然後是他的唇,直到他不再流淚為止。
然後被治好的,便是他的聲音了。
歡好過許多次後,黃諶似乎很想聽到他的聲音,每一日餵了他藥,便便捧著他的臉,央求一般的說道:“何劍,叫我阿諶!”
他總是張開口,費力的念出黃諶的名字,只是聽不到一絲的聲音,那時黃諶的臉上便會露出失望的神情來,讓他有些心疼。
直到最後一次,他伸手撫著黃諶的唇,然後開口喚他:“阿諶。”
黃諶淚湧如泉,卻彷佛毫不自知,他用力的抓著何燕常的肩膀,逼他發誓,逼他說:“你心裡只有我一個,從來不曾喜歡過沈夢。”
那一刻,他只覺得心口狠狠的疼了一下,彷佛被刀尖剜過了的一般。
他頓了片刻,才說,“何劍心裡只有阿諶一個,從來不曾喜歡過沈夢。”
黃諶露出極歡喜的笑容,將他緊緊的抱住了,喃喃的說道:“也不曾喜歡過趙靈。”
他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重複道:“也不曾喜歡過趙靈。”
自那一刻起,黃諶才彷佛真正的放了心,眼底的笑意,也比從前多了許多。
他從來沒有要黃諶替他解過最後一樣毒。
那時何燕常想,我便是何劍了,與他兩個在這裡度此餘生,也沒什麼不好。
無論怎樣,也都與他無干了。
他是當真這樣想過的。
他不知黃諶知不知道,明不明白,可他卻不怎麼在意。
便是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他就彷佛沉醉在了一場美夢之中,纏綿旖旎,雖有些荒唐,雖有些糊塗,卻也足以讓他沉迷,什麼也不去想了。
他生平極少後悔什麼。
便是對羅鐵生道出心跡,逼得這人與他情斷義絕,他也不曾後悔過。
可他卻一直在想,若是那時他早些教黃諶替他解了最後一樣毒,是不是黃諶就不會死?是不是那一日他不曾一時興起,要替黃諶去採藥,就可以見著黃諶最後一面?是不是就不會一推開門,便看到沈夢一劍直直的刺穿了黃諶的心口?
二十四 下
可那一日他站在門首,覺著彷佛自夢中被人驚醒了的一般,竟然只是怔怔的看著。
他看到沈夢一臉的狂怒,一隻手緊緊的抓住黃諶的肩頭,另一隻手卻只是看不見。黃諶背對著他,劍尖已經從他身後露了出來,閃著微微的寒光,卻沒有半點血。
然後沈夢看到了他,彷佛不敢相信似的,震了一下,便鬆開了手。霎時間,黃諶便猶如石人一般,重重的倒了下去。
那一聲異常的響,彷佛連地面都在晃動一般,何燕常那時才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