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身上有種特別的味道,雖然極淡,卻能嗅得出來,彷佛清晨林中的氣息一般,他曾經很喜歡的。
何燕常曾以為這是他日日清晨起得極早,自山道而上,去聽松亭裡練劍的緣故。
後來有一段日子,那大約是他最為沈夢著迷的時候。他夜夜的把沈夢留在身邊,也不許他早起練劍,只讓他陪在自己身邊。
真是奇怪,沈夢身上還是有這味道,彷佛葉尖的露珠一般,那種乾淨的氣息讓他迷醉,就猶如沈夢一般。無論被他要過多少次,仍是那種青澀羞窘的反應,總讓他忍不住微微的心動。
他那時候很喜歡親沈夢的眼睛,然後親著親著,便會毫無節制的把沈夢要了一次又一次。
沈夢會緊緊的閉著眼,抿緊了嘴唇,可是眼角卻泛著微紅,被他弄得情動之時,頭會情不自禁的朝後仰去,露出那一段雪白的頸子來,讓他肆意的親吻,然後留下許多曖昧至極的痕跡。
其實那時候,他的確是很為沈夢著迷的。
二十四 中
可是沈夢還是來了。如他所料的一般,果然還是來了。
何燕常的心口都是冷的。他從來沒有這樣的失望過。他明明等這人前來等得無比鬱躁,幾乎失去了平常心,可沈夢終於來時,他的心卻也定了。
沈夢也不過是不甘罷了,如今留他不殺,只是想要在床榻之間將他羞辱一番而已。
若是無此一番事,其實他想他並不在意。
沈夢生得實在太好,同他交歡便是人間美事,龍鳳顛倒,其實也沒甚麼要緊。
只可惜他如今的心境,與七年之前相較,卻已是大不相同了。
何燕常回想當時之事,也不免有些意外。
他將那催情之藥藏在袖中,又用指尖一一碾碎,然後點在沈夢的衣衫之上,只是究竟會是怎樣,他心裡卻也沒甚麼把握。
他是不曾料到,他居然會那樣輕易的得手。雖不至於要了沈夢的性命,卻也足夠沈夢元氣大傷,休養許久了。
況且他指尖都沾滿了藥粉,插入沈夢天突穴中,只怕效力更加可怕,沈夢又是一個有些潔癖的人,若是與旁人媾和,只怕比殺了他還不如。
那一日沈夢震怒之下,一掌擊中他心口,險些要了他的性命,只是卻仍不曾死。
那時何燕常獨自一人坐在密室的角落裡,雖然胸口生疼,幾乎不能吸氣,可卻覺著豁然開朗,便在那密室之中暗自大笑,原來他還是不能苟且偷生。
他以為他甚麼都不在意,卻還是不能低頭。
既然如此,生與死,又有甚麼可執著的,不能低頭,又談何求生?
倒不若順其自然,靜觀其變的好。
他自此盤腿打坐,平心靜氣,只在心中默唸羅鐵生當年教授他的刀訣,然後在冥想之中一招一式的默練了起來。
那時他以為他同沈夢之間,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了。
沈夢必然要殺他洩恨的,他不是被人抬出去,便是沈夢來不及殺他,便已喪命。
只是不知怎的,他居然落在黃諶的手中。
這人神智已然失常,替他取了個年輕俠客般的名字,叫做何劍,天天如此喚他。又日日與他同起同臥,彷佛對情人一般親膩的待他,同他說著情話,訴著相思,又替他上藥,替他煮飯,替他更衣,還幫他洗浴,簡直太過新鮮,他以前從未見過這樣的,倒好像不認得這個人了一般。
起初他只覺得有趣,又覺著有些荒唐,這麼一個有些瘋癲的人,說著些煞有其事的事,彷佛清醒,其實糊塗,連他與何燕常本是一人都分辨不清。
可那時他剛剛離開香雪山莊,若是有一夜沒有這麼一個人在他身旁相伴,他便一宿都不能入睡。
黃諶不知他心結為何,只是被他捉緊手腕,便也十分歡喜,留下來陪伴於他。何燕常將他摟在懷裡,親著他的臉頰,一絲也不肯放開,心裡慢慢的,竟有些為他著了迷。
何燕常甚至想,若是從前他寵黃諶的時節,這人也如眼下一般,露出真正的本性來,他會不會一直把黃諶寵下去?
在留南山時,是不是他就不會放任黃諶和趙靈在一旁玩笑,他也就不會留意到那個揹著大劍的孩子,不會一步步,走到今日裡這般境地?
只可惜這一切他如今都不得而知了。
黃諶細心的替他治傷,替他一點點的去著身體裡的殘毒。
他最先被醫好的,是雙眼。當他睜開眼時,最初落入他眼中的,便是黃諶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