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倒在地上的黃諶看了過去。
黃諶靜靜的倒在地上,動也不動,閉著雙眼,面朝著天,臉上卻還帶著一絲笑意。
何燕常看見他唇角微微彎起,想起清晨出門時,還曾親吻過這雙唇時,便覺得胸口好像被人用鐵錘狠狠的敲過了似的,居然猛烈的疼了起來,疼得他上不來氣,就好像被人埋在了深深的地底似的。
他不知不覺的便朝黃諶走了過去,想要把這人抱起來。可是沈夢卻伸出手來,飛快的點住了他幾處的穴位。何燕常被他封住穴道,一絲也不能動彈,又怒又恨,竟是從所未有的厭惡惱怒。
沈夢卻一言不發,手下用了十分的力氣,將他半拖半抱,狠狠的拽出了門,然後將他推上馬去,揚鞭縱馬,一刻不停的朝教中飛馳而去。
馬蹄!!的響,一聲聲的密如急鼓,路邊的樹影從他身上一掠而過,猶如驟風一般,可他眼裡只是空空。
他渾身穴道盡被點住,又被沈夢緊緊的摟在身前,兩人同騎一馬,急馳向前,可他眼裡什麼也看不見,只是反覆的想著沈夢拔出劍時,黃諶倒在地上的那一刻。
駿馬如箭一般飛馳,凜烈的山風迎面撲來,幾乎令人無法喘息。
何燕常緊緊的閉上了雙眼,彷佛這樣就能驅散眼前的那一幕。
在那之後,他曾夢到過那一日,夢裡彷佛真切,又彷佛朦朧。
夢裡他奪過長劍,殺了沈夢。
嫣紅的鮮血染透了他手裡的長劍,連劍柄上的長穗也浸透了,可沈夢臉上的神情,他卻不曾看清。
只是夢,也終究不過是夢罷了。那一日,他畢竟沒能奪過長劍,也沒能殺了沈夢。
後來他回去過許多次,可他再也沒有尋到黃諶,又或者是黃諶的屍首。
那彷佛就是一場夢,一場美妙得幾乎令人不能相信的夢,夢裡他為阿諶著迷,與阿諶同起同臥,滿腔的濃情蜜意,憐愛心疼,竟是此生都不曾有過的。可是夢醒之後,他卻連阿諶的一片衣角也尋不著。
他的阿諶,已經被沈夢殺掉了。
沈夢可以對他下毒,也可以奪他的教主之位。
他並沒有想過要把沈夢怎樣,他種了因,便是不曾料得到這果,卻也不很意外。
沈夢也可以殺他,也可以奪他五感,教他如墜黑獄。
他也不覺奇怪,只是心冷了,再也熱不起來了。
只是沈夢卻有一樣不該,沈夢不該在他面前殺死阿諶。
沈夢將他交與了一家山戶的手中,留下一些金銀珠寶,彷佛怕他聽到的一般,又將那獵戶拉出去交代了一番,許久才回來,卻又將一張疊好的黃紙放入他懷中。
沈夢臉上的神情十分的陰鬱,彷佛要同他說什麼,只是雙唇卻有些微微顫抖,一直說不出。
何燕常看見他喉嚨處的傷已經好了許多,如今已經結疤了,心中冷笑,他不知沈夢又弄什麼鬼,掩人耳目的把他放在這裡,只是今時今日,他早已不想再多看這人一眼了。
沈夢見他眼底都是嫌惡,便伸手用力捏住了他的下頜,逼他看向自己,何燕常笑了起來,然後不屑的閉上了眼。
沈夢彷佛有些吃驚,頓了片刻,突然低頭狠狠的親上他的唇。
沈夢那麼的粗暴和兇狠,似乎心中極其的煩躁,不但捏得他的下頜生疼,還粗魯的咬破了他的嘴唇。何燕常心中滿是厭惡,若不是不能動彈,只怕就要咬斷他的舌頭了。
沈夢親了他片刻,然後才慢慢的將他推開了。這時何燕常才看清他臉上的神情,可奇異的卻是,那眼底居然有些不捨似的,可又有些決絕的一般。
何燕常看他,眼底不由露出一絲嘲諷。
自再次相見以來,兩個人都不曾開口,卻又彷佛都知道對方心裡想說些什麼,兩人神情各異,卻又彷佛一言一語,一問一答,不必開口,各自心中都已是明白。
何燕常知道他什麼意思,左右也不過就是:等我回來。
何燕常不由大笑,心道:好沈夢,若是再見,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沈夢不自由主的摸著他的臉,最後終於鬆開了手,轉身離去。
山中風大,直吹得窗紙嘩嘩作響,何燕常閉著眼,等穴道自然解開之時。
夢既已醒,便不必再沉醉。
只是夢裡那樣心痛的滋味,便是夢醒之後,卻也絲毫不曾消減,反倒一日日的厲害了起來,把他的心,都要扯碎了。
二十五 上 沈雁林捨命報家仇,羅俊青無心造浮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