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定襄立在眾人中央,眉宇淡然疲倦,微垂羽睫,看向楚忘。
楚忘一笑:“孤該喚你一聲,哥哥,是否?”
蕭定襄亦笑:“當不起。”
楚忘撫手笑道:“倒是有自知之明。不過你我多日不曾相見,孤頗是想念……何不移步一敘?”
蕭定襄定定看著他,沉默半晌,道:“好。”
北魏宮中,有水榭亭臺,凌然於煙波之上,飄飄渺渺的水汽中,有朦朧一色的紗幔,垂於亭臺八角下。
楚忘手執酒盞,似笑非笑:“東萊王頗是深情吶……不過情深一片,怕是覆水東流。”
蕭定襄淡淡回道:“過獎。”
楚忘一口將酒飲盡。
酒醇香,齒間盡是香味。
他頗是流連地回味著佳酒醇香,嘆道:“你倒是不死心……那孤,便幫你完成心願如何?”
蕭定襄一笑:“北魏王真是……熱心。”
“誰讓你是我哥哥呢,是吧?”楚忘替他亦斟了杯酒,眉眼帶笑,鳳目似乎帶了點酒意,迷濛一片,“況且,這不是熱心,這是交易……”
“什麼交易?”
楚忘眼中笑意盈盈:“今日你也見到了……你的皇兄多麼可屈可伸,忍辱負重吶。你寒心吧?他向來可不就愛說些矇騙人心的話,以前騙你,現在騙我……他在帝位一天,便防著你一天,你永遠得不到他。不過……”楚忘的聲音變得蠱惑起來,“他若失了帝位,只能倚靠於你,對著你折身迎合。你輕而易舉地便可得到他,而我……亦可報了仇。”
蕭定襄眸中冷光四溢:“你這報仇方式……可真是奇特。”
楚忘大笑:“奇特?……他失了帝位苟活於世,可比殺了他更要折磨千倍萬倍!這不是奇特,是痛快!”
“我若篡位,他一生也不會原諒我……我並不想守著個空殼子。”
楚忘豎指抵唇,勾唇輕笑:“聽說婉貴人即將臨盆了……還是個男胎之脈?”
蕭定襄眼中厲光一閃而過。
“國不可一日無君吶!你願意割地賠款,以求帝歸,別人可不定樂意呢……這世家大族,樂得來個幼帝,好把控朝政。”
蕭定襄垂眸,看向桌上的酒盞:“我若不願意呢?”
楚忘抬頭,似在思索:“那胎兒已經足月,便是早產,也該能活下來。”
“什麼意思?!”
楚忘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前幾日啊……孤派人快馬加鞭,將一隻耳朵和黃色中衣,送予盛京。你這幾日在雍城,果然還沒得到訊息吶。”
蕭定襄霍然站起:“你——”
遠處忽而傳來遙遙的報聲:“報——”
那聲音愈傳愈近,有侍從拿著奏摺,快步在水上覆道跑著,不多時來到涼亭下,將手中密報遞於楚忘:“陛下,盛京密報。”
楚忘慢條斯理地接過,從容開啟,掃視了一眼,笑道:“恭喜啊!可是個皇子!”
他說著,將奏摺放在桌上,長身而起,言笑晏晏:“這皇帝生死不明,想必重臣必然蠢蠢欲動,欲立新帝吶!若不是這幼子,怕是封疆外王了。皇位給予嫡親血脈,總比送給遠親好,是吧?”
蕭定襄冷笑:“你既已成竹在胸,又何必問我?”
“先帝即逝,便託孤於你,令你輔佐幼帝,豈不美哉?而你實則金屋藏嬌,豈不快哉?況且他失了帝位,如何能夠怪罪於你?如此的美事快事,你竟不做?”
蕭定襄沉默,繼而冷睥著他:“你以為我當真會信你?”
楚忘笑道:“那你趕快好生想想吧……你今兒也瞧見了他那幅淫蕩樣,若是繼續留在這裡,他可要樂不思蜀了!”
蕭定襄抿唇,半晌咬牙道:“如你所願。”
楚忘搖指笑道:“是如你我所願……那麼,新帝登基之時,也是蕭修北迴你懷抱之際。還望梁國東萊王,手腳能快些,好早日抱得美人歸吶!”
“我如何信你?……你若是背諾,我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
楚忘有些忍俊不禁:“你當初都能信拓跋燁,如今竟不能信我?”
蕭定襄冷聲道:“拓跋燁可比你可信多了。”
楚忘問:“你要如何?”
“我要現在,便接他走!”
湖上有風,魚貫而入,吹得亭下幔帳,飄飄搖搖。
楚忘負手立著,踱步到亭邊,看著浩浩渺渺的水面。
“可以……”良久,楚忘緩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