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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彷彿看著戀人。

他伸手,修長的手指扣住棺槨邊緣,微微顫抖。

他的手極其蒼白,扣在黑色的頹朽的薄木上,現出一種驚心動魄的悲哀。

以至於楚忘扭過頭,不忍再看。

我不是怕死人,都成骷髏了,怕毛怕?我是可憐他……

楚忘心中碎碎念,默默地給自己打氣。

忽然哐噹一聲悶響。

楚忘知道,那是棺木被掀開了,然後砸在地上。

耳邊有喘氣聲,粗重的,絕望的,一聲又一聲,彷彿瀕死的孤狼。

楚忘強制著轉過自己的頭,看過去——

兩具慘白的骷髏,一大一小,睜著黑洞洞的眼,靜靜躺在腐朽的棺材裡。

楚忘嚇得渾身一個趔趄,差點跌進坑裡去,立馬扭過頭,不敢再看。

夜太深太黑,連月光都是黯淡的暗紅色,照著這鬼魅魍魎的人間。

夜風中,梅枝窸窣地搖曳著,將暗色的影子錯亂一地。

於這風聲樹聲中,有極低的啜泣聲壓抑著響起。

楚忘轉頭看去,但見那人,跪在地上,長長的羽睫在眼瞼處打下極重的陰影。然後有水滴,從那陰影處一顆接一顆地墜下,隱在泥土中,落在白骨上。

英雄淚,紅豔骨,大約說的便是這樣的情形。

楚忘再傻,也已猜到對方身份。

他心中不忍,一時也忘記了害怕,跟著悽惻起來。

於是生澀地安慰道:“逝者已逝……您……節哀吧。”

他鼓起勇氣,將掀翻在旁的棺蓋重新蓋了上去。

薄薄的木板一聲輕響,嚴絲合縫地蓋上,將二十年的情殤封在裡頭。

楚忘手腳麻利地將泥土重新鋪上去,最後還踩了幾下,將土夯實。

“拓跋,”蕭定襄忽然開口,“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男子彎腰,將落在一旁的劍撿起,曲指輕輕一彈。

劍一聲長鳴,顫動不已。

男子輕聲道一句:“抱歉。”

竟是對楚忘說的。

楚忘忙擺手:“沒關係沒關係,助人為樂嘛!”

男子一笑,嘴角的弧度極冷。

手中劍芒一閃,直直地向楚忘刺去。

劍疾如電,堪堪在楚忘頸前一寸處停住。

蕭定襄伸出二指,死死夾住劍身:“你不能殺他。”

楚忘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傻傻看著僵持的二人。

男子皺眉,眸色冷冽,煞氣重重:“為何?”

蕭定襄只重複:“你不能殺他。”

男子見他堅持,只得作罷,收起劍,對著楚忘冷聲道:“今日之事,你若敢洩露半字——”

楚忘連忙豎起二指發誓:“就讓我不得好死,死無全屍,死無葬身之地!”

男子冷哼一聲,戴起袍帽,向摘月宮外走去。

蕭定襄看了楚忘一眼,低聲道:“趕快回去吧。”

楚忘曳住他的衣袖:“殿下,今日之恩,我楚忘定當銘記在心。”

蕭定襄低低笑一聲:“楚忘楚忘,你當忘。”

楚忘啊一聲,十分不解。

而對方一甩衣袍,已然飄然遠去。

“雖然我叫楚忘,但我記性頗好,今日恩情,我不會忘的!”楚忘在他身後喊。

夜風很大,很快便將他的呼聲吹散。

對方黑衣黑袍,早已隱沒在黑夜中。

而梅林窸窣,猶如百鬼夜行。

楚忘緊緊衣衫,趕忙跑出了摘月宮,往未央殿趕去。

他鬼鬼祟祟,先在未央殿口張望一圈,見僅有的守門兩個小太監都垂著頭打著瞌睡,方放下一顆心,抖抖亂七八糟的衣衫,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大殿中,檀香引引,幔帳重重。

帝王竟一人獨坐於大殿中央,手支著頭,顯出一副倦怠的模樣,聲音卻極冷。

“楚忘。”他喚。

楚忘僵在當場,半天才回答:“啊,陛下!我……我見月色正好,便不由興起了散步的念頭。”

“楚忘。”帝王冷冷問,“夜行如何?奇遇如何?”

“月色……頗好。夜風……也宜人。”

帝王低笑一記:“今日朕亦興起,臨幸海棠苑。”

楚忘心驚膽顫,偏做不以為意:“哦。”

“看到一個傻瓜,在爬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