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帶著,因為我討厭別人虛假的和自以為是的所謂關心,特別是當他們的語氣裡還夾雜著驚懼和疏遠的時候。
你忽然抬起頭來,對我笑了笑。
我眯了眯眼,冷哼了一聲。那一刻,我覺得我很討厭你。
我轉身離開。
剛走出校門,便遇見了堵在那裡的一群人。四年間我認識了不少人,我的脾氣很不討好,所以其中仇家就佔了多數。我不是沒有被人堵過,可那次是最狼狽的一次。孤身一人對上七個,其中還有人拿刀。如果不是有人報了警,我大概會死於群毆。
——真是個丟臉的死法。
我望著他們跨上摩托車揚長而去,靠著牆壁喘息。急救車還沒有來,我感覺著自己的血從血管裡源源不斷的湧出來,竟不想包紮。大概是因為我的傷勢看起來太恐怖,看熱鬧的人將現場團團圍住,卻沒有人敢靠近我。我靠著牆坐下來,視線隨著失血漸漸變暗,我有些百無聊賴,開始默數多少時間後自己才會昏迷,然後死亡。
離開一個無聊的世界,並不是一件讓人傷心的事情。
可是我沒能成功。
一個人影從人群裡衝了出來,不知怎麼的,就解下了皮帶紮緊了我的流血的大腿。
我並沒有被救了一命的自覺,只覺得莫名其妙。眯起眼睛,卻看到旁邊的那本醫書,一陣風吹來,正好翻到外傷止血的那一頁。
哦,原來是那個書呆子。
我這麼想,將視線轉移到你的身上。
你此時已脫下襯衣,撕成條狀紮在我的傷口上,白色的布料很快變成了紅色,血根本止不住,而你卻依舊努力著,緊抿著唇焦急卻又有條不紊地為我止血。周圍人有人自發遞上了自己的衣服,我在你手下慢慢變成了粽子。你見我終於不再血流如注,鬆了口氣,臉上泛起一個笑容來。
我討厭你那麼笑。溫和的,沉靜的,安寧的……無論哪個形容詞,都不曾屬於我。我故意挑釁你,惡聲惡氣的說。
喂,還不解開皮帶,你想讓我的腿壞死嗎?
你顯然沒想到我還懂得這些,慌張的伸手去解皮帶,卻又被我打斷。
還沒到時間呢,現在解開我就得失血而死了。
你在我的嘲笑下變了臉色,我的目的達到了。然而你卻忽然掄起拳頭一拳打在我臉上,我被你打得歪了臉,竟懵了。
閉嘴!你想死麼,白痴。
我頓時回過神來。強忍著頭暈想要罵人,你卻忽然一把將我抱起,跑向不知什麼時候到來的救護車。
我仰著頭望著你的臉,卻被炫目的陽光刺傷了眼。我抬起手搭在眼睛上。
有時候,還真想死。
我這麼想著,心裡頭有些失望,卻不願承認心底深處其實有那麼一絲逃離死亡的輕鬆。
將我放上擔架的時候,你忽然低聲說。
活著想死什麼時候都可以,但死了要活過來就沒有機會了。
原來我將想法說出了口。我失笑,看著車門外你擔憂的眼神,閉上了眼。
在醫院的日子很難熬。我不是個呆得住的人,更討厭他人的目光——無論是憐憫還是嫌惡。可在病床上,從來就少不了這些。
甚至我還聽到有個女人拿我作為反面榜樣教育她的孩子。
你要好好聽話,不要打架,不然就會和這個哥哥一樣。
那孩子奶聲奶氣的問。
和哥哥一樣可以不練鋼琴嗎?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那女人嚇了一跳,我是閉著眼的,她以為我睡著了。在我的大笑聲中,她帶著那孩子狼狽而逃。
我認為住院的人和動物園裡關在籠裡的動物沒有什麼區別,被限制自由,還要被別人參觀。
我在醫院裡住了一個月。父母來看我,搖頭嘆息。姐姐在父母離開後,忽然抱著我哭了起來。倒是讓我嚇了一跳。
我不是指姐姐哭的事情,而是抱著我的事情。
我家是很刻板的,我記得小時候我喜歡牽著姐姐的手,整天和她膩在一起,為此還捱了一頓打。此後與家人距離最近的時刻,大概是我考上大學時,母親含淚摸了摸我的頭。
姐姐抱著我說了一大堆話。
她說她理解我的心情,整個家族只有我一個男丁,父親爺爺所有的希望都壓在我身上,她說我一定是覺得累了,才會做出這麼出格的事情來。
我冷笑。
她說父母其實也很不容易,父親作為普通工人,將姐弟都供上大學